小說您現(xiàn)在的位置是:湖南作家網(wǎng)>文學(xué)閱讀>小說

龍鳳玉佩

來源:游昌群   時間 : 2018-03-28

 

分享到:

 

 

  作者簡介:

  游昌群,筆名子吟,長江邊上人,湘西永順作協(xié)會員。喜歡讀書,閑時練筆。湘西系列散文《湘西的城》《土司王城背后的媚眼》《司城風(fēng)語》等20多篇近30萬字散見于中國作家網(wǎng)、團結(jié)報、湖南作家網(wǎng)、紅網(wǎng)時刻、新湖南、老司城雜志等等。另有10多萬字的長篇小說《龍鳳玉配》待出版。

 

 

 

 

  第一章 有這么不講理的人嗎

 

 

  初秋的陽光。斜灑在身上,柔和舒適,讓人多了幾分慵懶。這是濱城一個美好的上午。

 

  向小萌耷拉著頭,沒精打彩的走在大街上。

 

  兩個小時前,公司人事部的王姐用歉意的目光望著她,低聲告之裁員的名單中有她的名字時,她徹底傻眼了。算了,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一陣咸濕的海風(fēng)吹來來,小萌頓覺頭腦清醒了許多。她突然想去海邊走走,穿過前面轉(zhuǎn)角的一條長巷,就是海濱大道。在那里靜靜的呆會兒,考慮下一步該怎么辦吧。

 

  主意一定,小萌信步就朝前面的轉(zhuǎn)角處走去。剛剛走過街頭轉(zhuǎn)角,小萌就被身后一個快速跑過的人猛地撞了一下,朝前趔趄了好幾步才站穩(wěn)。隨即耳邊聽見有人大喊:“抓小偷……站住!別跑!”

 

  小萌轉(zhuǎn)過頭,只見眼前有個身著藍格丅恤牛仔褲的矯健身影一閃而過,然后幾個大步縱身一躍,將前面那人撲翻在地。被撲翻那人掙扎欲起,卻被后面那人死死摁住。

 

  “大哥,大哥,快松手,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被摁住那人見逃脫無望,無奈開口求饒。

 

  “廢話少說!我的錢包呢?快交出來!"藍格丅恤不為所動。

 

  “大哥,剛才跑的太快,錢包弄丟了。不信你捜!真弄不見了……"地上那人翻出身上所有的衣褲口袋。末了,又脫下上衣,里面只剩一黒色背心。見兩人在那里僵持不下,小萌不愿再看這等熱鬧,腳步一動又朝前走去。

 

  “嗨!前面那位靚女,等一下……”小萌聞聲停步,左右環(huán)顧。這巷口沒別人,應(yīng)該是叫自己。

 

  “怎的,是叫我么?”小萌詫異的看著藍格T恤。

 

  “對啊。是這樣的,這家伙從偷我錢包起,我一路就沒追丟過,所以他幾乎沒有弄丟錢包的可能。但現(xiàn)在錢包不在,這巷子又就你一人……”藍格T恤一臉狐疑的表情瞅著小萌。

 

  先前沒怎么看仔細,這藍格T恤男倒是生的劍眉朗目,鼻直口方??上б桓焙闷つ遥瑓s盡做些冤枉人的事出來。今天出門也是真該看下黃歷的,小萌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暗叫倒霉。

 

  “嘿!這話里話外的意思,是擺明錢包應(yīng)該在我身上啰,或者說我和小偷是一伙的啰。大哥,我很佩服你的想象力。但是,拜托,我只是路人甲,不是嫌疑人……”小萌慢悠悠的來回踱著步子。“要不是看起來你也算帥小伙一枚,我可以直接上法庭告你人格侮辱!也可以告你誹謗的!”

 

  “和小偷一伙,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我沒說。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配合一下,看看錢包是不是在你身上……”藍格T恤邊分辯邊解釋。

 

  “切,說白了不就是懷疑我么?對不起,我沒義務(wù)配合你。拜拜!”小萌憤然轉(zhuǎn)身,準(zhǔn)備揚長而去。

 

  “站住!為了證明你的清白……這樣吧,你一個女孩子,我也不好搜你身。就讓警察來吧!”藍格T恤撥打了報警電話。

 

  幾分鐘后,一輛警車疾速而至。小萌和藍格T恤及小偷一起進了派出所。

 

  派出所值班的是個年輕的民警。看見小萌幾人進來,照例登記幾人的姓名年齡職業(yè)。小萌聽見藍格T恤對民警說著自己的名字:阮強,二十七歲。心里咬牙切齒暗道:叫阮強啊,我記住了。民警登記完畢,便詢問起事情原委來。末了,讓小萌將身上的挎包打開,一個男式的褐色真皮錢包赫然出現(xiàn)。

 

  “天啦!怎會這樣?”小萌目瞪口呆。不知這小偷是怎樣將錢包放進自己挎包的,對了,定是被撞那一下放的。現(xiàn)在可真是百口莫辯。

 

  小萌頓時怒火中燒,對著旁邊那偷兒飛起一腳。“死小偷,我讓你坑人!”正準(zhǔn)備再踢時,年輕民警過來拉開小萌,對小偷示意到旁邊的一間屋子。

 

  “你們二位稍等一下。”年輕民警進了那屋,關(guān)上門。

 

  “真沒想到,現(xiàn)在的偷兒一族居然兼具演戲的天份。演的夠逼真的,我這算頭一次見識哎……”

 

  “打住,別一副神氣活現(xiàn)的樣子!我相信,警察會給人民群眾還以事實真相的。到時候看你還怎么囂張!”

 

  一盞茶的功夫,年輕民警出來。“你們二位可以走了。”

 

  “怎么,她不是小偷一伙的?!”阮強指著小萌對年輕民警說,“不可能啊……”

 

  “不是的。這女孩也就剛剛路過……小偷是這片的慣偷,我查過他的底細了。”

 

  “哦,這樣的……”阮強摸了摸頭發(fā),不再出聲。

 

  “女孩子別那么兇,會嫁不出去的!”出了派出所大門,阮強對著小萌陪笑。小萌回瞪阮強一眼,沒有說話。

 

  “今天的事誤會你了,對不起!”阮強小心翼翼地致歉。“可以認識一下嗎?我叫阮強。”

 

  “向小萌。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過,我看你也是一副老大不小的樣子了,以后能不能別這樣毛躁,直接上來給人摁一罪名?要婉轉(zhuǎn),懂不懂!?”小萌覺得務(wù)必要讓著家伙長長記性。

 

  “好的,懂了。”阮強微笑,“那……再見?”

 

  “再見?你覺得咱們還有可能再見嗎?準(zhǔn)確的說,應(yīng)該是,再也不見。”小萌沖阮強揮揮手,快步走遠。

 

  其實,對向小萌來說,工作倒不是最大的難題。

 

  在這個海濱城市,就業(yè)機會很多。以她的工作能力,完全可以找份更好的工作。但從老家出來時答應(yīng)過六爺,要幫他尋找一位故人。所以小萌開始就選擇了一家小公司。在小公司做事相對大公司來說壓力輕,時間也好調(diào)整一些。幾個月前去了六爺所說故人的居住地,那里早已豎起幢幢高樓。也難怪,四十多年的光陰,變化是避免不了的,而濱城屬沿海地區(qū),作為改革開放的前沿,發(fā)展速度更是比內(nèi)地要快上許多。

 

  小萌原本打算穩(wěn)定下來再慢慢尋訪,卻不料又得重新找份工作。想到這里,小萌深深嘆了口氣??磥砹鶢?shù)氖?,又得推后了?/p>

 

  六爺,自打記事起,在她眼里就是謎一般的存在。

 

  爺爺那一輩的兄弟姊妹都陸續(xù)去世,如今只剩下六爺。六爺一輩子都沒有成家,從年輕時就守護著土家先祖留下的那座祖師殿一直到老。

 

  聽寨子上的阿婆說,六爺年輕時是深受許多女子傾慕的,只是六爺似乎從來就不動心,一度曾被好事者傳言身體有隱疾而成笑柄。時間久了,寨子上的人們也就習(xí)以為常,逐漸淡忘了這事。一晃眼,六爺也老了。

 

  偶爾從父母口中得知,六爺年輕時在外闖蕩時有過喜歡的人,卻不知怎的就沒了下文。父母議論起這事時聲調(diào)壓的極低,一再叮囑小萌不許外傳。這又徒增了一層六爺在小萌心中的神秘感。

 

  從幼時起,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父母總不忘讓小萌去給六爺送上一份。雖說祖師殿后來被列為縣里的文物保護單位,六爺每月也可以領(lǐng)到一些看護補貼,但生活還是過的很清苦。不過這個時候,就會是小萌最開心的日子。因為,又可以去聽六爺講述那些有關(guān)土家人的古老傳說了。

 

  去祖師殿的路有水陸兩條。一條是土司時期用鵝卵石鋪就的官道,稍遠一些。若要省事,可以去司河渡口乘坐船家的六爺小船。

 

  “六爺爺,我給你送蒿子粑粑來了。包的有臘肉,還有糖的。”

 

  “嗯嗯,好。走累了吧,快來歇下。”六爺將坐著的竹椅提過來,遞給小萌。“不用,你快嘗嘗好吃不。我去屋里搬個小凳子。”小萌從大門后面拎了個小凳出來坐下。

 

  “六爺爺,我打算去濱城那邊找工作。估計過年才會回來。”小萌看著六爺花白的頭發(fā)說。

 

  “好啊,是應(yīng)該趁著年輕去外面闖一闖……是濱城么?”

 

  “是的,是濱城。有同學(xué)還有好朋友都在那邊做事。”

 

  六爺突然沉思起來,看著小萌欲言又止。然后起身去里屋一會兒,出來后手里拿著一個小本子,還有一條紅繩串著的蓮花形玉墜。

 

  “萌寶,你去濱城。六爺爺想托付你一件事……"六爺?shù)难凵裼行┆q豫。

 

  “哦,什么事啊?六爺爺只管說,沒問題!”小萌盯著那蓮花玉墜,猜測下面一定會有故事。

 

  “年輕的時候在外闖蕩那陣我在濱城呆過,有一段時間在老碼頭做搬運工……"六爺?shù)纳袂榛秀保季w似乎回到了遙遠的年代。小萌沒有出聲,靜靜的看著六爺。

 

  “那時的日子苦,在外只能靠出力氣掙一點點錢。有一回在三伏天里卸貨扛完包,放工后在路上暈倒不省人事。醒來發(fā)現(xiàn)躺在一個漁民家里,漁民夫妻兩口子人很好,他們有個女兒叫阿蓮,在路邊擺了個涼茶攤。那天正好阿蓮路過,叫來她父親將我背回家。從那以后,我就經(jīng)常去他們家?guī)兔耵~網(wǎng)或是修補漁船……"六爺停住了講述。

 

  “然后呢?”小萌瞪大眼睛,心想應(yīng)該還有下文。

 

  “老家有人捎來口信,說老母親病重,要我回去一趟。臨走時,阿蓮送我一樣?xùn)|西。”六爺手里托著玉墜,“就是這個。”

 

  “我回來之后耽誤的日子有些長,你祖母的病拖了兩個月還是去了,辦理后事還有些雜七雜八的事,差不多又用了一個月。等我回到濱城時,阿蓮一家已不在原地了。找旁人打聽,說是搬走了,具體也不太清楚。”

 

  “沒多問些人嗎?至少知道搬去哪里的方向也好……"小萌有些心急。

 

  “那段時間一直在打聽,只打聽出他們家還有個兒子在外地讀書。后來碼頭的力氣活兒慢慢少了,我就回來了。”六爺黯然,遞過那個小本子,“這上面有阿蓮和她父母的的名字。他們家也算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到了這個年紀(jì),很想能知道他們的下落……我知道這事讓你為難了。”六爺歉疚的看著小萌。

 

  “六爺爺,你放心!”小萌接過小本子,“等我在那邊安頓好了就去打聽這事。”

 

  天色已晚,小萌站在船頭揮手告別。佇立在祖師殿前面的六爺,有些佝僂的身影漸融于夜色。驀然間,有種異樣的酸楚涌上小萌心頭。

 

 

  第二章 閨蜜徐菲

 

  回到租住的房子,同住的室友兼同鄉(xiāng)兼校友兼閨蜜徐菲大小姐還沒回來。小萌仰面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出神,不一會兒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這是一套兩居室的房子。小客廳前面書柜上方的鏡框里,是小萌和徐菲的半身靚照。小萌穿著土家服飾,徐菲身著苗家裝束,二人笑容甜美。這張合影,也算是小萌和徐菲的初識。在同一所大學(xué)W大念書,二人原本都是來自湘西,卻并不相識。

 

  在一次學(xué)校的元旦晚會上,徐菲的一支苗家獨舞《苗巴妹》在潺潺流水鳥語花香的音樂聲中出場,輕盈優(yōu)美的舞蹈贏得了全校師生的熱烈掌聲。幾個節(jié)目之后,是向小萌的的土家獨舞《土家女兒》。全場燈光暗了下來,只見臺上一束聚光燈籠罩下的土家女子,時而含羞帶嗔,時而歡快俏皮,肢體語言韻味十足??芍^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舞蹈結(jié)束后尖叫掌聲不斷。小萌退到后臺喘了口氣,正喝水時,徐菲走了過來。

 

  “跳的不錯,沒想到土家族的舞蹈也這么美。”

 

  “謝謝夸獎。苗舞也很吸引人的,特別是那個苗族鼓舞,可惜我還沒能親眼目睹……"一番互夸之后,徐菲提議:“能合個影嗎?我叫徐菲。”

 

  “好的。我叫向小萌,是湘西的。”

 

  “啊?我也是哎。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那個誰,幫咱倆照張合影……"

 

  之后小萌才知道,徐菲讀大三,物理系的。而小萌正讀大二,中文系。在外地遇見同鄉(xiāng)倍覺親切,自此二人常來常往。小萌是那種有些神經(jīng)大條不拘小節(jié)的類型,徐菲則感情細膩。性格上的互補,讓二人倒成了一對好姐妹。

 

  暑假時徐菲記起小萌說過想看苗家鼓舞,便邀請小萌到她家去玩一趟。小萌終拗不過徐菲的熱情,老老實實跟著去了一趟苗家山寨,在徐菲所在寨子的傳統(tǒng)節(jié)日趕秋節(jié)上,終于見識了思慕已久的苗家鼓舞。好長一段時間里,小萌一直沉浸在那種壯闊磅礴的氣勢與場景里。小萌忽然有點明白了,古人戰(zhàn)場對陣時為什么要擂鼓助戰(zhàn),那鼓聲一起,聞聽的人是不由自主的血脈噴張而神采飛揚。這種狀態(tài)下,再差勁的士兵也會奮不顧身勇往直前的。

 

  瞅著小萌當(dāng)時的表情,徐菲心里很滿意。不對,確切地說應(yīng)該是得意。想起小萌的土家舞當(dāng)初壓了自己一頭,不管怎樣說心里還是不爽的?,F(xiàn)在見小萌為苗家鼓舞所折服,徐菲心里似乎找回了平衡。

 

  在徐菲家里,小萌見到了徐菲的家人。徐菲爺爺奶奶健在,有個姐姐已出嫁到鄰縣。徐菲父母言語不多,對小萌客客氣氣的。老兩口雙腳不停的忙乎著在灶房做飯炒菜,徐菲也在一邊幫廚。

 

  堂屋里,徐菲奶奶笑著對著小萌說了幾句話,估計是苗語,小萌卻聽不太懂,只得笑笑不語。

 

  “妹子,聽徐菲說,你也是湘西人。是哪個縣的?”徐菲爺爺見狀和小萌搭起話。

 

  “爺爺,我是溪州人。屬土家族,您去過沒?”小萌說。

 

  “去過,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是溪州哪一片的啊?”

 

  “是司城河那一片的。爺爺,有印象嗎?”一老一少聊的挺起勁。

 

  “哦?那兒有個和我年紀(jì)差不多的老把式,叫向天乾……算了,你小一輩的肯定是不曉得。”

 

  “呵呵,那是我六爺爺。沒想到爺爺你和我六爺爺竟然認識……"小萌有點意外。

 

  “嗯,年輕時在一起做過事。后來成家了就再沒出去,一直在本地找事做。”徐菲爺爺神情有些不自然。“唉,一晃幾十年,你六爺爺,還有六婆婆身體都還壯實吧?”

 

  “沒有六婆婆,六爺爺沒有成過家。他老人家現(xiàn)在身體不錯。”

 

  “那……"徐菲爺爺正想著說什么。

 

  “飯菜做好了,開飯了!”徐菲拉在堂屋支起飯桌。二人談話也順勢結(jié)束。

 

  回來時徐菲的母親送給小萌一個精美的銀鐲,小萌執(zhí)意不要,卻被徐菲強按著戴上了手腕。原本小萌邀徐菲去自己家里玩,只是徐菲爺爺身體不大好,徐菲要陪著去省城檢查。小萌只好作罷,想著來日方長,以后再說吧。

 

  徐菲提前畢業(yè)到了濱城,跳槽了幾家公司之后,終于在一家咖啡館做到主管,老板是香港人,偶爾過來濱城看看。徐菲在那兒的薪酬待遇豐厚,于是她也就漸漸穩(wěn)定下來,不再有跳槽的念頭。想起小萌臨近畢業(yè),便在電話里邀小萌過來濱城發(fā)展。

 

  小萌醒來時,房間的光線已暗了下來。一看腕表,快晚六點了。拿出手機,直接撥通徐菲的電話。

 

  “徐大小姐,不是早過了下班的點兒嗎?怎么還不回來啊?”

 

  “今天要晚些回來,有個員工是新來的,沒工作經(jīng)驗,我得盯著點。你吃飯了嗎?”

 

  “吃什么啊,沒心思。我被炒魷魚了……"電話里小萌的聲音有氣無力。

 

  “這樣啊!沒事,咱們再找唄。我早說了你那小破公司就一兔子的尾巴,長不了。那個,你收拾利索點兒到樓下打個的,到我這兒來等我下班……見面聊,我得忙會兒。”徐菲掛了電話。

 

  四十分鐘后,小萌到了徐菲所在那家名叫“研磨時光”的咖啡館。店內(nèi)燈光柔和,裝潢布置低調(diào)卻不失奢華,舒緩的輕音樂營造著唯美情調(diào)。小萌選了一個靠窗位置坐下。徐菲早就瞧見小蔭進來,對旁邊一個員工低聲說了句什么,接著走了過來。

 

  “嗯,很淑女,也很知性。還行……"在小萌對面坐下,看著小萌的一身行頭,徐菲點點頭。

 

  此時的小萌換了一身裝束。頭發(fā)由白天的馬尾改成了披肩發(fā),耳朵上是一副鉑金耳釘。一襲修身的黑色無袖低領(lǐng)蕾絲中長裙,搭配著一條淡紫色絲巾。腳上是一雙細高跟尖頭皮鞋。

 

  “至少得跟你這兒的環(huán)境搭調(diào)吧。我餓了,你請客。”小萌倒也不客氣。

 

  “給你叫了咖啡還有甜點,待會兒下班我們出去吃宵夜。”徐菲邊說邊在手機上查閱著什么。一會兒服務(wù)員端來咖啡和甜點,小萌低頭大快朵頤。徐菲卻不時注意著店門口。當(dāng)有兩位客人走進來時,徐菲站了起來。

 

  “石先生,你好!”徐菲沖著其中一位溫文爾雅的男士禮貌的打招呼。

 

  “徐經(jīng)理,你說的那位朋友呢?”石先生四處環(huán)顧。

 

  “這位就是。”徐菲拉著小蔭站起來。“介紹一下,我好朋友向小萌。”然后俯在小萌耳邊:“慶元公司的石帆老總,快打招呼!”

 

  “石……石總好!”小萌明顯還沒進人狀況,結(jié)結(jié)巴巴的應(yīng)付著。嘴角還掛著甜點碎末。石總旁邊那位長者忍不住嘴角微翹。

 

  “你好,我是慶元公司的石帆。聽徐經(jīng)理說你想去我們公司應(yīng)聘?”石帆笑著問小萌。小萌大腦立馬高速運轉(zhuǎn)。“嗯,是的??梢詥?”

 

  “當(dāng)然可以。正好公司缺個文員。”石帆回答的很爽快。“明天直接去公司應(yīng)聘,走一下程序。相信你能夠勝任。”

 

  “好的。謝謝石總。”

 

  “不客氣。這樣的,我要和一個朋友談點事,咱們以后見!”石帆對身旁的長者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然后一起朝前面的一個包間走去。看著前面二人身影走完,小萌回頭猛掐一把徐菲。

 

  “提前不知會一聲,害我狼狽不堪。說,什么目的,是不是想看我出洋相?”徐菲吃痛,忙出口否認。

 

  “不是的,本來想晚上給你說的。正巧石先生路過……沒事的,石先生是這兒的???,人很和氣的。前段他在這兒給人打電話,我聽見他說要招員工。所以你來這兒之前,我打電話問了一下。”徐菲好言撫慰。“這不挺好的嘛,你又快有新東家了。待會兒想什么好吃的,我請你!”

 

  “油燜大蝦先……"小萌不再置氣,思慮著一會兒該吃什么的問題去了。

 

  “0k,沒問題!"徐菲一口答應(yīng)。想起小萌剛才的冏樣,不由暗笑。這個晚上,兩人盡興而歸。

 

  第二天,小萌去應(yīng)聘的事挺順利。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后,慶元公司負責(zé)面試的工作人員又看了一下小萌的個人簡歷,就直接讓她明天來上班。試用期一個月,薪酬較之以前的公司略高一些。小萌心里歡呼雀躍,興沖沖的走出公司大門,正想掏出手機給徐菲講一下這個好消息。

 

  這時走進公司大門的一人,突然又折回對著她來了一句。“是你?”

 

  小萌定睛一瞧,有句話叫什么來著,冤家路窄!居然是昨天那個永遠不想再見的阮強。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你好。”阮強側(cè)著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小萌。

 

  “你怎會在這兒?”小萌忍不住發(fā)問。

 

  “我有個朋友在這兒啊。……”阮強抿著嘴,“難道你能來的地方,我就不能來么?”

 

  “那倒不是。是這樣的,我到這邊來應(yīng)聘。”小萌略顯尷尬,不過也不隱瞞,直接說明來意。

 

  “通過了嗎?需要我?guī)兔γ?”

 

  “謝謝。不用了,順利通過,明天見工。”見阮強很是熱心,小萌覺得自己應(yīng)該調(diào)整一下心態(tài),至少應(yīng)該禮貌一些。

 

  “那得恭喜你了。對了,手機借用一下好嗎?”

 

  小萌有點不情愿的遞過手機。阮強接過手機快速按了個號碼后還給小萌。

 

  “我對這兒挺熟的。萬一有事解決不了,就打這個電話找我?;仡^見,拜拜。”

 

  小萌愣了半晌,終于想起給徐菲的電話還沒有打。

 

 

  第三章 沙灘巧邂逅

 

  原以為又會踏上一段焦慮不安的求職路,卻不料只是個交接班式的地點轉(zhuǎn)換。到了慶元公司,所應(yīng)聘的文員一職屬小萌的老本行,駕輕就熟,故而小萌很快就跟上同事們的工作節(jié)奏。

 

  空余時間會和徐菲逛街,喝下午茶,也會去大排檔吃燒烤。偶爾也會和徐菲吵吵鬧鬧如歡喜冤家。而夜深人靜時,小萌想的最多的卻是如何幫六爺完成尋找故人的心愿。雖說事隔多年,變化巨大,但至少在老碼頭那一帶的周圍,應(yīng)該還有年齡和六爺相仿的人健在,若能尋到這樣的人,提供一點線索就好了。幸好六爺?shù)男”咀由嫌浿⑸徱患胰说拿?,不然簡直毫無頭緒。這樣一邊想著,一邊沉沉睡去。

 

  由于小萌的工作能力不錯,很快就過了試用期,幾乎沒有任何懸念的被公司正式聘用。簽完聘用合同,小萌舒了口氣,然后頭一個想法就是叫上徐菲出來慶祝一下。

 

  “嗨!我下班后直接去海濱路,在那家“潮水”海鮮店等你。今兒簽合同了!”

 

  “好嘞!……"

 

  自從來到這座城市,小萌就特別喜歡往海濱路這個方向活動。這里臨近海灘,風(fēng)很大。潮水奔涌,退去,又翻滾著撲向沙灘,如此日復(fù)一日。遠處的濤聲,遙遙傳來,象深情的述說,又象沉重的嘆息。其實,家鄉(xiāng)也有海,是林海。當(dāng)暴風(fēng)雨來臨,那一望無際的林海所發(fā)出的濤聲,一樣的似述說,也似嘆息。

 

  小萌的目光,越過海面,投向海天交接處的那些島嶼。那里,該是怎樣的一片天地呢?小萌不知不覺陷入了沉思。

 

  “不錯,好!”一個聲音傳入耳膜,小萌驚覺回頭。不遠處有人正舉著相機對著她拍照。

 

  “你誰啊,拍照經(jīng)過我同意了嗎?”小萌有點生氣。

 

  “偶然路過,看見是你才拍的。陌生人肯定要征得同意才拍。”那人走近,取下頭上幾乎遮住半張臉的帽子。原來是阮強。

 

  “我說怎么到哪兒都有你啊?還真是陰魂不散啊。”小萌一陣無力,搖頭嘆息。

 

  “那還不是只能說明咱們有緣分唄!快看看,拍的怎樣?”阮強打開相機里剛拍的小萌照片。小萌憑海而立,在夕陽的光影里,美麗的面龐正神情專注的眺望著遠方,海風(fēng)撩起長發(fā),淡綠色絲巾在身后隨風(fēng)飛舞。

 

  “話說還真拍的不賴……"小萌由衷贊嘆。得到贊許,阮強擺出得意狀,“攝影師的技術(shù)肯定不錯的啦。當(dāng)然啦,你也不算丑。經(jīng)常來這里看海嗎?”

 

  “嗯,經(jīng)常的。”正聊著,手機鈐響。一看是徐菲打來的。“在那兒干嘛呢,怎還有個男的?”小萌眼睛往來的路上看去,見徐菲邊打電話邊走過來。

 

  “還以為有誰對咱小萌圖謀不軌呢,哈,竟然是阮大帥哥。”

 

  “徐經(jīng)理……”阮強見是徐菲,又看看小萌。“你們認識?”

 

  “咱倆可是好姐妹!”徐菲走過來摟著小萌的肩膀,“倒還別說,老遠看著你倆挺般配的,俊男靚女高顏值!”

 

  “我們準(zhǔn)備一起去吃海鮮。阮先生,一起去好么?”被徐菲一通打趣,小萌有些發(fā)窘,趕快轉(zhuǎn)移話題。

 

  “一起去吧,相請不如偶遇。今天小萌簽了用工合用,打算請客的……"徐菲也熱情的邀請阮強。

 

  “好吧!盛情難卻,改天回請二位。”阮強也不推辭。

 

  三人在海鮮店坐定。這家海鮮店常年生意紅火,人聲鼎沸。里面經(jīng)營的海鮮種類繁多,做法有炒煎蒸煮還有燒烤隨客人選擇。徐菲點了個清蒸大閘蟹,用很認真的表情說要做一個吃螃蟹的人。阮強要了一盤海蠣煎和炒扇貝外加一瓶啤酒。小萌想了想,點了椒鹽烤蝦和燒烤魷魚。又叫了兩瓶王老吉,遞給徐菲一瓶。

 

  “還沒說你們倆怎么認識的哦?說來聽聽。”小萌喝了一口王老吉,對徐菲說。心想這二人不會有戲吧。

 

  “是的,忘了給你介紹。這位阮大帥哥是你們公司石總的至交好友,經(jīng)常和石總光顧我們咖啡館……對了,阮帥哥,最近沒見你和石總過來,很忙嗎?”徐菲和阮強閑聊起來。

 

  “剛從泰國回來,還沒和他打照面呢。以后別老叫帥哥,叫阮強就行。聽著怪別扭的……”徐菲噗哧一笑,“好,好,就叫阮強。”

 

  小萌正想說什么,手機來了提示音。低頭一看,是一條QQ消息,點開內(nèi)容,心里突然怦怦直跳。強自鎮(zhèn)定,表情不變。

 

  “上菜速度有些慢,我先上個洗手間。你們聊……"小萌起身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在洗手間,小萌重新點開手機里的QQ消息:向小萌,最近才聽說你在濱城。我在濱城附近的一座海島上,抽個時間咱們老同學(xué)聚聚。

 

  是高中同學(xué)田俊發(fā)來,快五年了,終于等到了他的消息。小萌寫了一條回復(fù):好呀,現(xiàn)和朋友在外面吃飯,晚些聊。

 

  回到餐廳,點的東西早就送上餐桌了。徐菲等的不耐煩。已經(jīng)開吃了。阮強見小萌過來,才舉起筷子,開始品嘗起海味來。小萌心里有事,不想多說話,只聽著徐菲和阮強天南地北的海侃,腦子里早已神游天外。

 

  大學(xué)畢業(yè)后,小萌父母是不贊成她去濱城找工作的,希望她在本地考公務(wù)員,工作穩(wěn)定,離家近,擔(dān)心她去沿海發(fā)達地區(qū)恐多變數(shù),老兩口又只有她一個孩子。小萌知道父母舍不得自己出遠門,也知道那句“父母在,不遠游”的涵義??扇绻媚贻p不出去長長見識開闊眼界,以后想去也沒了機會,并且徐菲也在那邊,正好有個伴?;艘环し?,小萌終于說服了父母。而在內(nèi)心深處,她聽見一個聲音說,別騙自己了,你是沖那個人去的。那個人,就是田俊。

 

  每個人在青澀懵懂的年紀(jì),都或多或少隱藏著一些關(guān)于青春,關(guān)于成長的秘密。向小萌也不例外。

 

  小萌真正注意到田俊是在高二那年。適逢學(xué)校放月假,小蔭去縣城的菜市場轉(zhuǎn)了轉(zhuǎn),想買點愛吃的鹵菜帶回家。無意中看到同學(xué)田俊,站在菜場的一個角落,面前放了兩大包用化肥袋子裝著的新鮮花生。旁邊還有兩個正和他說話的婆婆。

 

  “田俊!你在賣花生啊?”小萌走過去打招呼。

 

  “嗯,是的。家里剛挖的花生。很好吃的……”田俊抓了一把花生塞到小萌手里。

 

  “不要!我不喜歡吃花生。你這要換錢的……"小萌將花生放回他面前的大包。“就你一個人?你家里沒人幫忙嗎?”

 

  “我剛搬了兩包去菜場另一頭,讓我媽在那邊賣?;ㄉ?,分兩處賣的快些。”田俊正說著,有個中年婦女走近問價,然后取了個小塑料袋裝了半袋遞給田俊過秤,田俊熟練的稱好,“兩斤,八塊。”

 

  中年婦女遞過來一張百元大鈔。田俊接過錢捏了捏,翻了翻口袋發(fā)現(xiàn)沒那么多零錢找,旁邊倆婆婆見狀也搖搖頭。“向小萌,幫我看著一下花生。”又對那中年婦女說:“阿姨,稍等下。我去把錢換散一下。”接著飛快的向菜場門外跑去。

 

  “妹子,你和田俊認識啊?”旁邊的一個賣菜的老婆婆跟小萌聊起來。

 

  “嗯。我們是同班同學(xué)。”小萌答道。

 

  “唉,他媽一個人拉扯兩個伢子長大真是不容易,田俊他爸爸早些年去外面打工,結(jié)果十多年沒了音訊,估計是往好處去了……"

 

  “啊?有這樣的事?”小萌有些吃驚。

 

  “是啊。我們是一個寨子的。田俊這個伢還是蠻懂事的,前段時間還請假回來幫他媽打谷子……”

 

  正說著田俊已經(jīng)飛奔而回。將手中的錢里取出八元,剩余的遞給中年婦女。

 

  “田俊,給我稱十塊錢的。我媽很喜歡吃花生。”小萌遞給田俊十元錢。小萌父親是寨子上的梯瑪,經(jīng)濟狀況還算寬裕。

 

  “好的。”田俊稱完,又抓了兩把放進去,遞給小萌。“別跟同學(xué)說起我賣花生的事好不?”

 

  “嗯,我不說。那我走了……”小萌告辭。

 

  老婆婆的話讓小萌很是觸動。在她的眼里,田俊在班上學(xué)習(xí)成績名列前茅,但又不是書呆子那種。平時熱愛運動,特別愛打籃球。偶爾在籃球場上奔跑跳躍,瀟灑的灌籃動作深得班上眾多女生的傾慕。一個勤勉而陽光的好學(xué)生。然而他內(nèi)心的重負,是沒有人會懂得的。小萌忽然想起他前段有幾天沒上課,據(jù)同學(xué)們說是請病假了?;氐桨嗌蠒r黑瘦黑瘦的,原來是回去打谷子。

 

  小萌忽然覺得有些心痛,為這個優(yōu)秀的少年。也是從那時起,小萌心里有了屬于自己的秘密。

 

  時間飛逝,高考很快來臨。田俊在高考中發(fā)揮的不錯,成績上了一本的分數(shù)線。但讓老師和同學(xué)們跌破眼鏡的是,他沒有選擇讀大學(xué),而是選擇去武裝部報名參軍。小萌在去外省讀大學(xué)前的同學(xué)聚會中,找了個機會私下詢問田俊。

 

  “田俊,你倒底怎么想的?為什么不上大學(xué)呢?”

 

  “其實我是想讀軍事院校的,可以給家里減輕負擔(dān),結(jié)果還差幾分。去了部隊可以考軍校,應(yīng)該沒問題。不是我不想上大學(xué),主要是我媽,她太累了……我實在不忍心。”

 

  “嗯,這樣也好。”小萌點點頭。

 

  上大學(xué)后,高中時的班級QQ群始終都在,小萌一直關(guān)注著田俊的消息,只是他很少出現(xiàn)??飚厴I(yè)時,才在QQ群里聽說他在部隊考上了軍校,畢業(yè)之后,分在離濱城不遠的一個海島上的某部任職。

 

  “老實交待!和阮大少爺是怎么勾搭上的?”回到居所,徐菲把小萌按坐在沙發(fā)上,面容嚴(yán)肅的“拷問”起來。

 

  “我的天啦!這哪兒跟哪兒啊?”小萌一頭霧水。

 

  “簡單點,你倆怎么認識的…"

 

  “就是被炒魷魚那天,他追一小偷,然后把我和小偷都弄進派出所去了。這是我這輩子頭一次進派出所,還是被當(dāng)成小偷同伙弄進去的……想起來就火大!”

 

  “哦?你倆還有這一出?怎么這么久沒聽你提起?隱藏的夠深的……”

 

  “這還不是緊跟著就應(yīng)聘上班,時間一長倒忘了這事。”

 

  “那追小偷怎的還捎上你了呢?難不成看你年輕美貌,起了歪心思……"徐菲邊聽邊推理。

 

  “別扯遠。是他追上小偷沒找出錢包,也就巧了我正好在小偷旁邊,于是他懷疑我和小偷是一伙的,在搞接應(yīng)呢……"

 

  “哈哈,有點狗血。然后呢,怎么收場的?”徐菲越聽越覺得有趣。

 

  “結(jié)果到了派出所,警察一翻我的包,嘿!錢包還就在我包里。當(dāng)然就覺得自己簡直比竇娥還冤,誰知道那小偷是怎么把錢包放進我包里的。”

 

  “那咋辦啊?!”徐菲嘴巴成了O型。

 

  “幸好警官大人明察秋毫,秘密審訊了小偷一番,還了本姑娘一個清白。”

 

  “最后就這樣算了?要是誰這樣冤枉我,我非揍得他滿地找牙!……"徐菲聽的憤憤不平起來。

 

  “人家道歉了,再說不到派出所的話他也沒法拿到錢包……"

 

  “喲,還人家呢!你呀,就是心太軟。別說姐沒提醒你哦,以后跟阮強這種公子哥打交道,談?wù)剳賽劭梢?,動真情就免了。聽說阮強家境不錯,這種人不是你我之輩所能宵想的……"徐菲還在絮絮叨叨。小萌心里卻想著怎么跟田俊見面的事。“好了,說實話他長什么樣我都記不清了,還談什么宵想……我先洗個澡去。”

 

  徐菲聳聳肩,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回自己房間玩電腦去了。

 

  洗完澡,小萌打開手機QQ,田俊已經(jīng)不在線。在給田俊的回復(fù)里,小萌又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還有現(xiàn)在的住址。然后關(guān)機,回房休息。躺在床上,小萌失眠了。

 

 

  第四章 老天爺開了個玩笑

 

  在離濱城不遠的一座海島上,田俊正站在連部前的籃球架下練習(xí)投籃。從學(xué)生時代起,這個愛好就一直保留著。

 

  這時是戰(zhàn)士們吃過晚飯的時間。陸續(xù)有兩三個戰(zhàn)士也加入進來。田俊在場上熟練的邊跑邊拍著籃球,然后一個三大步,縱身一躍,隨著身子向上跳動,手輕輕一翻,球進了。“好!”旁觀圍觀的戰(zhàn)士們鼓掌叫好。

 

  “田副連!有你電話!團部打來的。”有個戰(zhàn)士在旁叫著田俊。

 

  “好的,來了!”田俊快步走到連部,電話是團里打來的,通知他明天去濱城軍分區(qū)報到,第二天搞集訓(xùn)。掛上電話,田俊到自己宿舍收打點好行裝,預(yù)備明天的行程。

 

  軍校畢業(yè)后分到這個海島連隊,干了一年排長,由于各方面比較出色,現(xiàn)在擔(dān)任代理副連長。前天母親打來電話,說弟弟現(xiàn)在是高中生了,成績很好也很用功。讓他不用擔(dān)心家里,專心工作,順便應(yīng)該考慮一下個人的婚姻大事。

 

  田俊想起了同學(xué)向小萌,不知道以前那個瘦弱的女孩,現(xiàn)在長成什么樣子了,應(yīng)該很清秀吧。想到這里,他打開了手機QQ,看到了小萌留下的電話和住址。明天去濱城,抽空去看看她吧。

 

  徐菲在床上翻了一個身,手伸到枕頭底下摸著手機,摁了一下,睜眼看看,顯示是上午十點。昨晚咖啡館生意超好,忙到打烊都腰酸背痛了。早上安排店里一個老員工負責(zé)盯著,自己下午再去。據(jù)說如果睡眠跟不上,衰老的速度是很可怕的。要是年紀(jì)輕輕就掛著一對熊貓眼,這輩子差不多就沒戲了。睡吧,越睡越美麗??诶镟洁熘珠]上眼呼呼睡去。然而睡眠沒持續(xù)多久,電話響了。向小萌打來的。

 

  “干嘛啊,別擾人清夢好不?”徐菲打著呵欠。

 

  “快起來,幫我去樓下小區(qū)門口接個人,是我老同學(xué)。我現(xiàn)在走不開,中午我請客。拜托了……”

 

  “喂,能不能別……"徐菲還想說什么,卻聽手機里已沒音了。

 

  小萌掛上電話,情緒有些興奮。剛才田俊打來電話,說到濱城了,就在自己居住的小區(qū)附近。小萌讓田俊到小區(qū)門口等著,她讓室友下來接他。

 

  田俊一身軍裝,和小區(qū)門口的保安聊了一會,又在保安室靠小區(qū)里面的樹下,靜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鐘時,才見遠處走來一個裊裊婷婷搖曳生姿的女子。想必這就是向小萌的室友,正準(zhǔn)備上前打招呼,卻見她已目不斜視的從自己面前走了過去??赡苁桥e了吧。然而只見那女子走到小區(qū)大門外,左右環(huán)顧,面色焦慮。田俊鼓起勇氣走過去。

 

  “嗨,你好。請問您是接人嗎?”

 

  “是啊,你是?……"

 

  “我是向小萌的高中同學(xué),是她讓我在這兒等的……”

 

  “哦,你好你好。我叫徐菲,是小萌的室友。她要待會兒才過來,我們先上去等她吧。"徐菲熱情的走在前面帶路。

 

  這片小區(qū)有些年頭了,不過里面環(huán)境清幽,物業(yè)安保做的不錯,租金也在承受范圍之內(nèi),租戶多是象徐菲小萌這樣的工薪白領(lǐng)階層。

 

  徐菲和田俊站在電梯門口,徐菲按了15層。一會兒,電梯門開,里面已有一對年輕男女。田俊禮貌的讓徐菲先進,自己隨后進入。電梯門合攏,徐徐上升。徐菲眼睛一邊注意著電梯所到樓層的顯示,一邊感受著來自狹小空間里,田俊一身軍裝所帶來的逼人氣勢??斓?2層了。

 

  突然,電梯里一片漆黑,緊接著電梯劇烈搖晃起來。“啊!啊!……"徐菲尖叫不停,驚恐萬狀。黑暗中胡亂抓住一人,緊緊抱住不放。耳朵里也傳來另外幾人的尖叫救命聲。幾分鐘后,電梯不動了,燈亮了。先前電梯里的那一男一女,正各自抱著頭擠在角落里蹲著。而徐菲則死死抱著田俊的腰,整張臉埋在田俊胸前。徐菲沒想到竟然會出現(xiàn)這種場景,大窘,趕緊站到一旁,若無其事的看著頭頂。電梯停頓一下之后,又呈正常狀態(tài)上升。到了15樓,門開了,徐菲和田俊還沒邁步,另外兩人已是一陣風(fēng)似的逃了出去。二人出了電梯,徐菲給小區(qū)物業(yè)管理打了電話,告知了剛才的電梯異常,然后才帶田俊去了和小萌的住處。

 

  進了門,徐菲招呼田俊隨便坐,田俊在沙發(fā)上坐下,不經(jīng)意就看到書柜上方的鏡框,走過去端詳起來。徐菲扔掉高跟鞋,換上拖鞋,先去廚房冰箱里取了瓶礦泉水“咕嚕嚕”喝了下去,又拍拍胸口,算是壓壓驚?;剡^神后想起得請客人喝水。

 

  “想喝什么?綠茶、咖啡、白水。任選……"徐菲從廚房探出頭問。

 

  “那就綠茶吧!”田俊回道。

 

  “好嘞。稍等。”徐菲記得還有包毛尖茶一直沒動,是上次回家過年后帶回來的。搗騰了一通,總算找了出來。抓了一小撮放在玻璃杯,在飲水機前注入開水。茶葉在水中如一根根針尖懸浮著,一縷清香飄過。

 

  徐菲端著茶水走到田俊身邊,“給,有點燙的哦……"

 

  田俊出神的看著鏡框里的小萌,思緒早就飄回學(xué)生時代。猛聽得徐菲的聲言,倉促中觸到茶杯的溫度,本能的撒手,茶杯落到了徐菲腳上。

 

  “啊,好痛……"徐菲頓覺腳背火辣辣的,田俊忙俯身細看。“怎么樣,要緊嗎?真對不起……"

 

  “快扶我去衛(wèi)生間,用涼水沖一下。”

 

  田俊扶著一瘸一拐的徐菲走到衛(wèi)生間。徐菲靠墻站著,腳伸在水籠頭下沖水,可能是一只腳站久了有點吃不消,便讓田俊到客廳拿個凳子過來。凳子拿過來了,只是,徐菲那一坐卻坐虛了,心想今天算是糗大了,當(dāng)時連死的心都有??斓乖诘厣系囊粍x那,田俊伸手接住了她。四目相對。

 

  徐菲看見的那一雙眼睛,沉穩(wěn)、深邃,又有著難以撼動的堅定。徐菲心慌了。

 

  當(dāng)那個柔軟的身體落在自己懷中時,田俊感覺到了自己身體里奇異的悸動,那雙亮晶晶的眸子里有著探究,還有一絲慌亂。

 

  田俊的手機響了,是軍分區(qū)作戰(zhàn)參謀打來的,通知一點鐘集合。簡直如遇大赦,田俊和徐菲告辭,然后逃跑一般離開了小區(qū)。

 

 

  第五章 暗戀的悲催滋味

 

  阮強站在海濱路一家韓國料理店門口,和幾個攝友揮手道別。下午3點鐘多湊在一起會了個面,相約下月一起去歐洲走玩事宜?,F(xiàn)在看看時間,才5點多。先喝了點酒,整個人還處于微醺狀態(tài)。便想走去海邊吹吹風(fēng)。

 

  路過那家“潮水”海鮮店,阮強鬼使神差的扭頭朝里面看了看。這一看,還真看出了名堂。小萌和徐菲,還有一個穿軍裝的男子,坐在靠近門口的一張餐桌邊用餐。徐菲正熱情的幫那個軍裝男子夾菜,笑容滿面的似乎說著什么。小萌則低頭扒飯。阮強突然有了看個究竟的想法,于是直接進了海鮮店。

 

  “嗨!這么巧!小萌,徐經(jīng)理,都在這兒呢。這位是?”阮強走過去打個招呼,然后看著田俊問。

 

  “是阮強啊!哦……這位是田俊,小萌的老同學(xué)。”徐菲快人快語。田俊沖阮強點點頭。“你好。”“幸會。”阮強微笑。

 

  “阮先生!”小萌笑著說。“過來一起吃好嗎?正好又是我請客。你想吃什么隨便點。”

 

  “謝謝。我剛在前面的料理店吃過了。你們繼續(xù)……我坐一會兒。”阮強在小萌旁邊坐了下來。

 

  “請問田先生在哪個部隊就職呢?是本市嗎?”阮強和田俊聊上了。

 

  “不在本市。就在朵云島。阮先生應(yīng)該知道的,離這兒不遠。”

 

  “不就在對面嗎?在沙灘上用望遠鏡就可以看到的。島上風(fēng)景很美,有漁民種的荔枝園,菠蘿挺多的。那里的榕樹特別古老,有一棵榕樹時間長了就慢慢形成了一片樹林。所以呢,獨木難成林這句老話可以推翻了。去年我有和朋友去過……"田俊侃侃而談。

 

  “是嗎?好想過去玩。小萌,我們抽空去玩好不?”徐菲來了興趣。

 

  “島上風(fēng)景確實不錯。歡迎大家過去游玩。到時候我作東……"田俊適時發(fā)出邀請。

 

  “好的,一定去……"徐菲輕拍了下手。

 

  “小萌,你怎么不吃了。不會是我說話影響到你吧?”阮強見小萌已放下筷子。

 

  “不是的。我已經(jīng)吃飽了。老同學(xué),你們慢用。”

 

  “這樣吧,你們二位慢慢吃,我和小萌到外面沙灘上去吹吹風(fēng)。徐經(jīng)理,差不多了給小萌打個電話,我們就過來。0k?”

 

  “沒問題,你們?nèi)グ伞_@兒怪吵的。”徐菲爽快應(yīng)承。

 

  小萌和阮強并肩走在沙灘上。涼風(fēng)習(xí)習(xí),小萌長長的舒了口氣,郁悶的心緒似乎得到了釋放。

 

  那天,她興沖沖的趕回小區(qū)。進了門,沒看見田俊,只有徐菲獨自一人坐在衛(wèi)生間,腳放在水籠頭下淋水。

 

  “什么情況?我老同學(xué)呢?”小萌驚訝的問徐菲。

 

  “走了。部隊有急事。讓告訴你下次再聚。”徐菲耷拉個腦袋說。

 

  “那你這腳又咋地?出啥狀況了嗎?”

 

  “給你老同學(xué)泡的茶,他沒接住,結(jié)果倒我腳上了。我下午還得去咖啡館呢……唉,鬧心。”

 

  “啊?我看看,嚴(yán)重不?”小萌趕緊湊過去。

 

  “去去去,沒那么嚴(yán)重。再淋一會兒差不多了。怎么補償我?這可是工傷事故。”徐菲趁機提要求。

 

  “行,想吃什么由你選。過分的免談。”

 

  “先記著。哪天想到再說。”

 

  雖然心里有些遺憾,但想到田俊那句下次再聚,小萌也算欣慰。只是過了兩天,徐菲冷不丁冒出來的一席話,徹底打碎了那一絲希冀。

 

  “小萌,我覺得自己好像戀愛了。這幾天都沒睡好,夢里全是那個人。”徐菲靠在沙發(fā)上,對著手中的一面鏡子,撫摸著自己有些緋紅的臉。

 

  “哦?這可是新鮮事!不知哪位俊男俘獲了咱徐菲大小姐的芳心,說來聽聽……"小萌作出傾聽狀。

 

  “小萌,你相信一見鐘情嗎?我現(xiàn)在有點信了。”

 

  “到底是誰啊?還一見鐘情呢,你就扯吧。一見誤終身,再見不相識。這句話就是說的一見鐘情不靠譜。”

 

  “我說的這個人絕對靠譜,他就是你的,老、同、學(xué)。”徐菲得意的一字一頓。

 

  “田俊?”不亞于平地一聲雷,小萌驚到了。

 

  “嗯,是的。那天腳被熱茶燙著了,在衛(wèi)生間淋水時差點摔倒,幸好被他接住……"徐菲臉更紅了,有點害羞的低下了頭。小萌只覺腦子嗡嗡作響。

 

  “那你覺得他對你有感覺嗎?這種事得兩廂情愿的。可不能剃頭擔(dān)子一頭熱……"小萌有些心存僥幸。

 

  “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對我是有感覺的。”徐菲想起在電梯里那一幕,這一節(jié)還是不告訴小萌,不然定會被她取笑。“你說,我該怎么辦啊,簡直心亂如麻……"

 

  徐菲后面的話小萌已沒聽清了。她的眼神在四周游移,心底是一片涼意。

 

  “你在聽嗎?快幫我拿個主意……小萌!”徐菲音量提了一個分貝。小萌才頓時反應(yīng)過來。

 

  “哦,這樣吧。下次見面了你就熱情點,讓他知道你的態(tài)度……"

 

  “嗯,到時候你得給我制造機會哦……這個月老嘛,就是你了。”

 

  小萌心里苦笑,沒想到自己竟然變成了紅娘的角色。以為田俊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出現(xiàn)了的。不料下午接到他的電話,說集訓(xùn)結(jié)束,明天就得返回島上,想讓小萌有空就出來聚聚。

 

  五年后的相聚。田俊已經(jīng)由當(dāng)初那個身形單薄的少年,變成了成熟穩(wěn)重的男子。隔著那張餐桌,田俊興奮的講述著在學(xué)校時的趣事,小萌不停的點頭,徐菲也在一旁談笑風(fēng)生,場面氣氛熱烈而生動。而小萌,只覺得對面那個人,仿佛已是萬里之遙。

 

  “小萌,在想什么?”阮強見小萌神情飄忽,忍不住問她。

 

  “沒有啊。對了,你怎么把我叫出來了?這樣不好吧。”小萌的思緒被打斷,便隨口問道。

 

  “不好?一只大號人形自走電燈泡坐在那里,你不覺得礙眼嗎?”阮強想起了徐菲偷偷注視田俊的目光。

 

  “什么?你罵我電燈泡?看我怎么教訓(xùn)你。”小萌蹲下去抓一把沙子,站起來才發(fā)現(xiàn)阮強已跑到遠處站著,小萌追了過去。

 

  石帆開車載著母親和姑婆,從濱城以前的老碼頭一路開到了這邊的海濱路。姑婆念舊,總念叨著說想看看以前生活過的地方。趁著今天還算清閑,石帆就把老人和母親帶了出來,在老碼頭轉(zhuǎn)悠了一圈后準(zhǔn)備返回。海濱路上人不算多,可能還在吃晚飯的點兒上。石帆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阮強。旁邊還有個女孩子,難道這小子談戀愛了。

 

  “媽,姑婆,我看到強仔了,去打個招呼。外面風(fēng)大,你們就在車?yán)锏戎?。我去去就來?rdquo;石帆將車靠邊停著,關(guān)上車門,朝阮強走過去。

 

  “小萌,問你一個問題。你失過戀嗎?”阮強看著小萌的眼睛問。望著阮強探究的眼神,小萌扭頭看向海面。還沒有開始的戀愛,只能是暗戀。既然從未得到過,哪怕是一個眼神的相遇,手和手的碰觸,又怎談得上失去呢。

 

  “沒有。”小萌直截了當(dāng)。

 

  “那就好。看你興致不高,還擔(dān)心你失戀了呢……"阮強關(guān)切的看著小萌。

 

  “阿強,在這里看海嗎?”一個聲音傳來。二人回頭。

 

  “石總,你好。”小萌禮貌的打招呼。石帆有些意外,原來是在自己公司上班的員工向小萌。“你好。”

 

  “帆哥,你來了。一個人嗎?”阮強看了看石帆身后。

 

  “我媽和姑婆在車上。走過來看看你啊,對了,明天到我公司來,一起說個事情。”石帆看了一眼小蔭。“好啊,明天一定來。”

 

  小萌的手機響了。一看,是老家打來的。

 

  “小萌,你六爺爺病了,現(xiàn)在醫(yī)院里。有些嚴(yán)重??诶锢鲜墙兄愕拿?,你能不能回來一趟啊?”電話里媽媽的聲音很焦急。

 

  “啊?媽,那我明天就去公司請假,你跟六爺爺說一聲,讓他寬心……"

 

  “怎么了?小萌。”阮強問道。石帆也關(guān)切的看著小萌。“是家里爺爺病重住院。爺爺說想見我……"小萌眼淚快掉出來了。

 

  “那你明天去遞個假條,趕緊回老家。我跟公司里打個招呼就行了。”石帆在一旁說。“謝謝石總。”小萌點點頭。

 

  “那我就先走了,你們稍后。”石帆轉(zhuǎn)身離去。

 

  “我們也上去吧。估計他們吃好了。”

 

  二人回到海鮮店。田俊和徐菲正聊著什么,徐菲笑的合不攏嘴。

 

  “你們回來了。我正想打電話的。”徐菲說著,收拾著放在桌上的包和手機。田俊也站了起來。

 

  “吃好了?我去結(jié)帳。”小萌走到收銀臺,取出錢包。“老板,買單。”

 

  阮強按住小萌的手。“老板,刷我的卡。”

 

  “這怎么行,說好我請客的……"小萌急了。

 

  “你上次不請了嗎?這次算我的。好了,早點回去收拾一下。”

 

  一番互相道別,四人各自回家。

 

 

  第六章 六爺放不下的心結(jié)

 

  第二天,小萌給辦公室負責(zé)人鄭平打電話告了假,就踏上了行程。雖說石總說過給打個招呼就行,但自己也得知會一聲才合適。小萌緊趕慢趕,終于在次日上午趕回了溪州縣城。在車上給爸打了電話,得知六爺住在老中醫(yī)院內(nèi)科病房29床,攔了一輛的士,就直奔老中醫(yī)院。

  到了醫(yī)院病房,見父母都在。六爺躺在床上,眼睛看著天花板。頭頂上方掛著兩個輸液吊瓶。

  “爸,媽。怎么樣?六爺爺好些了沒?”小萌連忙問父母六爺?shù)那闆r。又走到病床前去看六爺。

  “六爺爺,我是小萌?;貋砜茨銇砹?hellip;…"想起去濱城前六爺囑咐的事還沒個頭緒,心里內(nèi)疚不已。“是萌寶回了。我沒事。你坐車肯定累了,先休息下。”

  見六爺似乎問題不大,小萌略微放心。

  “小萌,六爺爺是心臟問題。醫(yī)生說人老了都有這方面的問題……你先跟你媽去醫(yī)院對面的小賓館休息一下再說。我在這兒守著。”小萌爸爸說。

  “那好。六爺爺,我先去休息一下。”

  和媽媽走進賓館房間,小萌就倒在床上。一天一夜沒合眼,著實困了。小萌媽媽看著小萌,嘆了口氣。這孩子,從小就和六爺親近些,倒顯得和父母生分了許多。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隔代親吧。小萌媽媽也是幾天沒休息好,漸覺倦意襲來,便朦朧睡去。小萌醒來,已是中午。床頭柜前放著一份打包的飯菜和一瓶礦泉水。卻不見媽媽的人影,料想是去給六爺送吃的去了。小萌三下五除二解決完飯菜,就去了對面的醫(yī)院。小萌爸媽二人正站在走廊上商議著什么。

  “小萌,來,我們一起商量個事。”小萌爸叫住小萌。

  “是這樣,剛在我和你媽又問了主治醫(yī)生。醫(yī)生講六爺這病再觀察幾天,若沒什么問題就可以出院了。每天上午掛兩瓶針?biāo)幩?,下午就可以四處走動一下。寨子上昨天有戶人家老人沒了,我得去給做法事。你媽也得回去一趟,家里辣子包谷都要收,谷子也要曬……只有讓你在這照顧六爺幾天了。”

  “行。沒問題。你們回去忙吧。萬一有什么事我會打電話的。”小萌滿口應(yīng)承。小萌爸媽給小萌說妥后,又去病房跟六爺講了一聲,就一起回家去了。

  小萌見六爺?shù)乃幩缫褣焱?,精神狀態(tài)似乎好了許多。

  “六爺爺,感覺怎么樣?要不要出去走走?”

  “嗯,強些了。我們到外面轉(zhuǎn)轉(zhuǎn)去,這里空氣里都是藥水味。”六爺起身下床,也不要小萌攙扶,自己慢慢走出病房。小萌在床頭給六爺取了件夾衣拿在手里,跟著走了出來。

  “萌寶,我想起醫(yī)院前面不遠有個公園,就去那兒吧。”六爺看見醫(yī)院人來人往,沒個安靜的地方,不禁皺了皺眉頭。

  “好,我去叫個車。”小萌擔(dān)心六爺不能走久。

  “不用叫車。走到那兒可以的,我的身體自己心里有數(shù)。”

  “那好吧……"小萌只好點點頭,陪著六爺一路走到公園。這是個小公園,里面有幾座涼亭,供游人休息納涼之用。樹木挺多,紅的是楓葉,黃的則是銀杏。一陣秋風(fēng)吹來,落英繽紛,滿是秋天的況味。六爺找了個沒人的涼亭坐下。

  “萌寶,這次讓你大老遠的趕回來,其實是我的意思。是因為有件事情要跟你說,怕再不說以后沒機會了……"六爺看著小萌,表情鄭重。

  “嗯,我聽著呢。對了,六爺爺,之前說幫你找人的事還沒有下落。我去過老碼頭了,可四十多年變化太大,我正打算抽空去找以前在那兒住過的老人,這樣有了線索就容易找些。”聽六爺講要說事情,小萌想起找人的事。

  “我要說的也跟這事有關(guān)。說起來,六爺爺還是對你隱瞞了一些事……當(dāng)時沒說,是有我的考慮。想等你找到人再說,但現(xiàn)在我的身體……唉!老了。”六爺看著半空中緩緩飄下的一片落葉,神情落寞。

  “六爺爺,你莫想那些病啊什么的,凡事還是往好處想。”小萌勸慰著。

  “生老病死是自然規(guī)律,我早看淡了。只是有些話得早些說……”

  “上次我說到阿蓮送給我那個蓮花玉墜,其實我也送她一樣?xùn)|西,是一個玉配。那時,經(jīng)常去阿蓮家?guī)兔ψ鍪?,起初是出于報恩,倘若沒有他們一家,我估計早已客死他鄉(xiāng)。后來慢慢和阿蓮產(chǎn)生了感情。她的父母對我比較滿意,也就默許了我們的交往……當(dāng)海上風(fēng)平浪靜的時侯,她父母就會駕著漁船出海,她則在路邊守著那個涼茶攤。有時她也會隨父親出海,讓母親看攤。聽阿蓮說,她們家以前是在另外一片海城捕魚,那時的漁民日子也是很苦的。但自從來到這兒,擺的涼茶攤生意還過得去,可以補貼家用,于是就在這里長住下來……"講到這兒,六爺頓了頓。

  “六爺爺,歇會兒再說,不急的。”

  “嗯,那就歇一下……。”六爺微微閉著眼。想起那個在夢中見過無數(shù)次的倩影。阿蓮有著南方女子嬌小玲瓏的身材,健康的小麥色皮膚。性格有點象男孩子,毫無嬌揉做作之氣。也會調(diào)皮的耍小性子。

  記起有次和阿蓮一起去釆涼草的情景。那次委實讓他受了不小的驚嚇。因為涼茶需要用不少的涼草熬制,所以采涼草也是最基本的一項工序。在離碼頭較遠的一個小漁村那邊,靠近海邊的一處叢林地帶生長著許多涼草,因地處偏遠,平常很少有人去。阿蓮之前教他認識了幾種簡單易認的涼草種類,他沒用多久就采滿了背簍。然后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阿蓮不知什么時候不見了。“阿蓮!阿蓮!”沒有回音。難道遇上毒蛇蟲蟻之類的東西了么。他只覺脊背冷汗直冒。放下背簍,到附近找了一根大木棒,便打算到叢林深處去找她。

  “叫什么啊,我正在捉一只七彩蝶。你一叫,害我沒捉住。”阿蓮從一棵大樹后面走了出來。背簍里早已滿是涼草。“突然發(fā)現(xiàn)你不見了,嚇?biāo)牢伊?。正?zhǔn)備去找你呢。”見她沒事,他放下心來。背上背簍和阿蓮出了叢林。

  阿蓮一路不語,他猜想可能是有些累了,也就沒多說什么。路過漁村的小港口外面時,阿蓮說想歇息一會兒。兩人就在港口外面的海堤上坐下。

  “阿乾,你會游泳嗎?”自從知道了他的名字,阿蓮就一直這樣稱呼他。

  “在淺水里玩一下可以,去大海里就不敢了。你忘了我可是山里的孩子。”他笑著說。“哦,那你見過珍珠嗎?”阿蓮想了想又問。“聽說過,但沒見過。”他如實說。“那我就送你一顆珍珠,你在這兒等我一下。”說完,就站起來一躍,跳進了海里。

  阿蓮水性好他是知道的,但釆珍珠卻不是那兒容易的。他開始后悔不該說出沒見過珍珠的話來,可此時已于事無補,只有耐心等待。半個時辰過去了,海面上沒有動靜。個時辰過了,也沒見阿蓮露頭。心中的焦慮終于無法忍耐,將身上的小馬褂一脫,穿了條褲衩就跳進了海里,本就水性不好的他沒折騰多久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來時,正四仰八叉倒在沙灘上。阿蓮在旁邊用隨身的小刀費勁的撬著一個小臉盆大小的海蚌。

  “怎么不等我回來?水性不好還下海,要不是我正好浮上來看見你,你不就完了。”見他醒了,阿蓮用嗔怪的眼神瞧著他說。

  “時間過去了那么久,我哪里等得起?你要出事我怎么向你阿爸阿媽交待!以后不許這樣子了。”

  “嗯,好。以后不嚇你了。給!珍珠。”阿蓮說著,將一顆指頭大小的珍珠遞了過來??粗?閃著動人光澤的珠子,他知道,眼前這個女子的深情厚意,自己怕是只能用一生來償還了。

  第七章 原來玉佩是有來歷的

  “六爺爺,天氣有點涼。得把衣服加上。”小萌把手中的夾衣披在六爺身上。

  “嗯,咱們接著說……阿蓮是個好女人,她給了我從小就不離身的蓮花玉墜,我身上只有一塊祖?zhèn)鞯挠衽洌突刭浗o了她。這玉配原本應(yīng)該是一對,稱為龍鳳玉配。這對玉配咋一看就是太極圖中陰陽魚的形狀,細看才知分別為一龍一鳳。這玉配是有來歷的……萌寶,你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咱湘西的土家故事么?有關(guān)土司彭士愁和向氏先祖向仲彥的。”

  “嗯,記得。彭氏土司和向氏家族世代交好聯(lián)姻,也是源于這二位先祖,在土家史上有名的溪州大戰(zhàn)中結(jié)下的交情。那場戰(zhàn)爭中,向仲彥輔佐楚王馬希范大敗彭士愁。之后彭士愁求和,楚王派向仲彥與其商議求和事宜。彭向二人在戰(zhàn)場上也算是見識了彼此的厲害,在商議盟約過程中的思路,也俱是為土家族民著想,所以二人不免惺惺相惜,結(jié)為至交。向宗彥還協(xié)助彭士愁,說服了曾是老土著手下大將的田爾庚歸順,共同輔助土司王朝。后來這三人被尊為土家族三大主神(彭公爵主,向老官人,田好漢)而受世代族民供奉。”小萌如數(shù)家珍。

  “不錯,記得很清楚。但是在彭向兩大家族世代聯(lián)姻中,曾有一位廣受贊譽的女子,這個故事你就沒聽過了……”

  “哦?那得聽聽。”小萌的好奇心一下被勾了起來。

  “這位女子出自向氏家族,名叫鳳英,于及笄之年嫁給第二十二代土司彭世麒為側(cè)室。鳳英聰慧知禮,自從嫁與彭氏便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對其她妾室子女視如己出,深得土司彭世麒及彭氏上下的敬重,稱得上賢名遠播。病故之后朝廷也曾賜與封號……那對龍鳳玉配,是土司彭世麒迎娶鳳英之時的聘禮之一。鳳英沒有將玉配帶入夫家,而是留在了向氏家族代代相傳。只是傳到我這一輩時,不知怎的只剩下了鳳玉配,龍玉配卻不知去向。至于原因,那么多代了,又經(jīng)歷了戰(zhàn)火和饑荒,老輩人也說不清楚了。唉!”六爺重重的嘆了口氣。

  “我原想著你若找到阿蓮的下落,哪怕是她的后人也好,自然會知道玉配的去向,到時再對你說這玉配的事。病了這一遭才覺得有些話得提早說……前些年,有個道士游歷到咱們祖師殿,我一時興起,說起那呈陰陽魚形的龍鳳玉配。道士說若是一對必然是呈祥瑞之兆,拆散后是不會帶來好運氣的。想來一直找不到阿蓮的下落,只怕是那塊玉配沒給她帶來好運。這些年,想到祖?zhèn)鞯奈ㄒ坏挠衽湓谖沂掷餂]了,就覺得愧對列。再者心里始終還是放下下阿蓮這個人……時間過的真快啊,一輩子就這么過來了。”

  “六爺爺,我會想方設(shè)法幫你找到想見的人還有玉佩,你就安心養(yǎng)病吧。”小萌怎么也沒想到,一塊玉偑背后會有這么多曲折的故事,而六爺居然會是這么一個有情有義的人。這年頭,為某個人終身不娶的人,恐怕已經(jīng)絕種了。

  “萌寶,六爺爺明白,在茫然人海中尋找一個四十年前的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實在找不到也是沒辦法……就當(dāng)是我這輩子快入土之前,盡的最后一份心意吧。"六爺?shù)难劭粲行駶櫫恕?/p>

  “我一定會盡力的。六爺爺……放心好了。”見六爺很是感觸的樣子。小萌心里忽地沉甸甸的,她知道,那是對一個重情重義老人的鄭重承諾,要完成這份承諾的難度可想而知,但是沖著六爺那份固守一世的真情,自己就有責(zé)任去竭盡全力的完成,哪怕只有一絲希望。

  “六爺爺,前面有家超市,我們進去逛逛吧。這里風(fēng)有些大……"小萌想著去給六爺買點滋補的營養(yǎng)品,一路回來的急,也沒給老人帶點東西,怎么也是說不過去的。“嗯,那就聽萌寶的,去超市看看。”或許是壓抑了太久的話都訴說了出來,六爺心里輕松了許多。隨著小萌走進了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

  推著購物車,小萌和六爺邊走邊看,挑選著一些生活必需品。

  “六爺爺!……咦,這不是向小萌嗎?”小萌抬頭一看,前面一個小伙子,遠遠的打著招呼。哦,是彭東陽。和小萌是一個寨子里的,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比小萌大三歲,早幾年大學(xué)畢業(yè)后沒有出去闖蕩,而是回鄉(xiāng)做了一名大學(xué)生村官。

  “是東陽啊……"六爺也認出了東陽,笑著答話。

  “東陽哥,你也在城里啊。”小萌沖彭東陽點點頭。許久沒見,這以前的愣頭青,如今也變的客氣有禮了。“嗯,我到城里辦點事……”彭東陽說著,又走向六爺。“六爺爺,您身體還好吧?我昨兒聽寨子上的人說,您前幾天到城里住院去了。正想去看看您的。”彭東陽打量著六爺?shù)臍馍?/p>

  “東陽啊,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不過不用去看了,醫(yī)生說過幾天就可以回去了……你那么忙,快忙你的去吧。”六爺忙不迭的說。

  “這樣啊,那好,到時候您回寨子了我再去看您……最近打算搞個農(nóng)產(chǎn)品展銷活動,我得買一些活動用品。”彭東陽說著,對六爺笑了笑。看向小萌的目光,似乎有些躲閃。

  “嗯嗯,好。你忙去吧……我和萌寶隨便走走。”

  看著彭東陽走遠,小萌又選了幾盒老年人喝的奶粉,還有些人參口服液之類的補品,就和六爺回了醫(yī)院。

  第八章 老村長來訪

  小萌和六爺坐上回家的班車時,已是四天后的上午。提前和爸媽在電話里商議,直接將六爺接回家來休養(yǎng)。祖師殿那邊也臨時安排了人手看管,讓六爺安心養(yǎng)病。

  到家時快下午兩點了。小萌的家是有些年代的土家吊腳土樓。小青瓦花格窗,司檐懸空加上木欄扶手和走馬轉(zhuǎn)角,可謂風(fēng)格別具。木樓的屋后,挺立著大片大片的楠竹林。屋前圍著竹籬笆。大門口的坪壩早打掃的干干凈凈,堂屋正中掛著“天地君親師”牌位很是醒目。小萌爸爸頭上纏著青絲頭帕,穿著琵琶對襟上衣,正站在一張木梯上往堂屋木墻上掛一串串紅辣子還有包谷。

  “爸,我和六爺爺回來了!”小萌老遠就大聲喊起來了。家里那條黑白相間的小花狗汪汪兩聲,搖著尾巴跑了過來。“乖,小花!”小萌摸了摸小花的腦袋,小花用頭擦著小萌的腿,以示親昵。

  “六幺回來了!小萌,帶六爺爺去火炕邊坐。天氣有點冷,我把火炕燒火了。”小萌爸一邊掛辣子,一邊招呼著六爺和小萌。

  “好嘞!六爺爺,慢點……"小萌扶著六爺過臺階,進到堂屋旁廂房的火炕邊坐下。廂房的另一扇門打開著,那邊是靠近廂房的廚房。小萌媽媽在灶臺做飯炒菜,聽見小萌聲音,忙探過頭來。

  “六幺,小萌,你們先坐一會兒。飯菜馬上就好。”

  “好,好。不急,還沒怎么餓。”六爺連聲說道。

  “對了,小萌,把六爺爺?shù)囊挛锸裁吹亩挤诺綆坷锩嫒ィ鶢敔斔拇蹭佄叶寂昧恕?rdquo;小萌媽媽又說著。

  “行,我知道了。”小萌將六爺?shù)膿Q洗衣物以及在城里買的營養(yǎng)品,都放到了廂房里面的一間臥室。然后正準(zhǔn)備去廚房幫廚時,聽見屋外傳來說話聲,夾雜著小花的吠叫聲。

  “春生,看來你今年的辣子包谷大豐收啊!”是老村長的聲音。春生是小萌爸爸的名字。“春生叔,快下來歇會兒。我來幫你掛辣子。”原來東陽也來了。

  “木貴哥,東陽,你們來了。快進屋坐,我就下來……"小萌爸爸跟著就從梯子上下來,和老村長進到屋內(nèi)。東陽在地上提了一串辣子徑自上木梯掛去了。

  “東陽,進來坐,我后面再掛……"小萌爸爸叫著東陽。“莫管他,讓他掛去。我們陪六幺講白話扯談去。”老村長拉著小萌爸爸和六爺聊起來。

  “木貴伯伯!”小萌過來叫了老村長一聲。“哎!小萌回來了。”老村長笑瞇瞇的回答。

  “小萌,去給東陽遞辣子……"小萌爸爸對小萌使個眼色。“嗯,好。”小萌扯了條毛巾包住頭,就到堂屋和東陽忙活起來。

  年輕人還是干勁足些,一個遞,一個掛。不一會兒,堂屋里一大堆成串的辣子和包谷就掛滿了墻壁。遠遠望去,紅艷艷金燦燦,一片喜慶豐收的景象。小萌去廚房端來一盆清水,取了條毛巾遞給東陽讓他清洗。自己又找來掃帚將堂屋打掃一番。這時,小萌媽媽的飯菜也做好了。

  飯菜擺上桌,眾人圍坐。小萌爸爸從里屋拿出一瓶瀘州老窖,卻被老村長攔住。“今兒就喝我?guī)淼木乒?。東陽,酒呢?”東陽起身到從帶來的一袋物品中拿出酒鬼酒,打開后給桌上幾人的酒杯斟滿。小萌媽媽和小萌是不沾酒的,已盛好米飯坐在一邊。

  老村長端起酒杯。“今天是六幺康復(fù)出院的日子,值得慶賀。先敬六幺……"說著就先喝了一口酒。東陽和小萌爸也分別舉杯敬了六爺。“六爺爺,慢慢喝。這酒后勁足。”東陽擔(dān)心著六爺?shù)纳眢w。“東陽,莫擔(dān)心。六爺爺知道的。”六爺抿了一口酒,笑著說。

  “莫忘了吃菜。今兒的臘肉好香,都嘗嘗。這個干煸小魚不錯,正好下酒。”小萌媽在一旁不忘勸菜。

  “桂英,你這炒菜的手藝見長啊??梢援?dāng)寨子里的大廚了……"老村長咬了一口小魚,對小萌媽贊不絕口起來。

  “哪里哦,比起玉蘭來還是差遠了……"玉蘭是鐵蛋二毛他媽,寨子里有紅白喜事多請她去主廚。“都不錯,都不錯。”老村長笑了起來。小萌在旁也忍不住偷笑。東陽看了她一眼,給她碗里夾了塊臘肉。

  “還有件事情,我家二丫出嫁的日子定了,就這個月的十八。小萌,送親的算你一個。”老村長將東陽的舉動看在眼里,卻裝作沒看見似的和小萌說起二丫的事。“二丫要出嫁?新朗是哪個?!”小萌震驚了。

  “哈哈,就是鐵蛋啊!”老村長笑的合不攏嘴。

  鐵蛋,二丫。這也太熟了吧。這都什么時候的事?為什么從來沒察覺到?自己啥時變得后知后覺了呢?幾個問號向腦子襲來,小萌呆住了。

  “兩個人從小一塊兒長大,知根知底。這門親事要得。”小萌爸爸點點頭,表示贊成。

  “春生叔,村里打算搞個農(nóng)產(chǎn)品展銷會,順便宣傳一下咱們的土家文化。到時會搞些活動,那個土家的祭祀儀式就得您出馬了?,F(xiàn)還在籌備中,先跟您通個氣……"東陽想起了自己手頭正忙著的事,連忙跟小萌她爸說起。

  “這個沒問題。到時提前幾天說一聲就行了。”小萌爸爸滿口應(yīng)承。

  這頓飯一直吃到日頭偏西。想到天黑走夜路畢竟還是不方便,老村長和東陽就起身告辭,盡興而歸。想起明天還要去城里給二丫置辦嫁妝,老村長便婉言謝絕了小萌父母留宿的提議,和東陽起身告辭了。

  山村的秋夜,涼意來的更早些。六爺和小萌爸爸在火炕邊坐了一陣,喝了酒后擋不住倦意,便早早洗洗睡了。小萌在廚房幫媽媽洗涮碗筷忙活完畢后,又去自己房間整理衣物。小萌媽媽悄悄走進來。

  “小萌,媽想問你點事……跟媽說句實話,你在外面談朋友沒?”

  “沒有。哪有那么快……"小萌有些奇怪,難道媽媽急著把自己嫁出去么。

  “沒有就好,媽可不想你嫁遠。感覺東陽對你挺上心的,昨天在寨子上遇見,聽說你今天和六爺回來,今天就上門來了。”

  “這樣啊,難怪覺得那么巧。原來早知道我們今兒回來。”

  “媽覺得東陽挺適合你。咱兩家這么多年的交情,多好的一門婚事。你可以考慮一下……"

  “媽,我暫時還不想考慮成家的事……過段時間再說吧。”小萌心里冒出田俊的影子,情緒不由的低落。

  “好吧。你也累了,去洗個澡早點休息。"

  “嗯,好。媽,你也早點休息。”

  小萌媽媽從小萌房間出來,搖搖頭,嘆息一聲。徑自回自己房間去了。

  第九章 石帆的顧慮

  石帆在在辦公室那張旋轉(zhuǎn)式真皮沙發(fā)椅里,吐著一輪又一輪煙圈。剛接到阮強父親從美國打來的電話,詢問阮強的近況,并一再嚀囑,讓他一定留意給阮強物色般配的結(jié)婚對象。通話結(jié)束后,石帆陷入了沉思。

  阮強父母生意做的大,前些年到國外添置了房產(chǎn),干脆久居國外了。只是阮強對生意不大感興趣,一直酷愛著攝影,一有時間就滿世界亂跑。不過國內(nèi)的落腳點還是在濱城,畢竟是從小長大的地方。

  石帆父親和阮強父親是多年的生意伙伴,也是在生意交往中,因誠信而建立的私交甚深的老友。阮強父親最早是做海鮮生意的,那時的信息通迅不象現(xiàn)在這么發(fā)達。有一次,跟內(nèi)地某城的一個老板聯(lián)系好發(fā)兩車海鮮過去,對方預(yù)付了兩萬定金。結(jié)果車到當(dāng)?shù)兀涣闲星橄碌膮柡?,那個老板一看不妙就跑掉了。那兩萬定金還不夠貨物的零頭。阮強父親無奈,將海鮮就地賤賣。那一次生意血本無歸。石帆家中幾代都是漁民出身,到石帆父親這一輩便做起了海鮮批發(fā),也因此結(jié)識了阮強父親。

  阮強父親并沒有因那次打擊一蹶不振,而是四處察看與海鮮有關(guān)的商機。終于讓他探知濱城有一個大佬嫁女,預(yù)備擺幾百桌海鮮宴酬賓,需要大量海鮮。這是一個絕好的咸魚翻身的機會。可他自從受到重挫,手頭根本拿不出周轉(zhuǎn)資金。去找了許多能幫得上忙的朋友卻多是推脫之詞,最后想到了石帆父親,抱著僥幸心理上門求助。石帆父親沒有立即答應(yīng)他,只是說先考慮一下。然后回家和姑婆商量。石帆爺爺早年病逝,在世時對石帆這個姑婆很是尊重,雖不明就里,但石帆父親遇到難以決斷的重大事情,總會去聽聽姑婆的看法。石帆姑婆認為多年的客戶早就存在了相互信任的關(guān)系,特別在這種緊要關(guān)頭是必須要幫忙的,雪中送炭中結(jié)下的交情比錦上添花的交情要強上許多倍。

  正是由于石帆父親的出手相幫,阮強父親在那次的生意中大獲全勝,賺了個盆滿缽滿。經(jīng)過這次的事情,阮家和石家結(jié)下了深厚的情誼。阮強父親很看好石帆對公司的精心打理,時常笑言若有女兒就交給石帆了。對于自家兒子阮強的癡迷攝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卻也無可奈何只能任由他去了。

  石帆比阮強大兩歲。外形溫文爾雅,行事老成持重。歸根于很多時候,商場如戰(zhàn)場,容不得半點浮躁之氣,往往保持清醒冷靜的頭腦就是必須的。也因為如此,石帆無比羨慕阮強那種說走就走的灑脫。

  對于阮強父親叮囑的事情,石帆其實是留意過的。他也曾介紹過幾個家世不錯的女孩給阮強認識,可多是不了了之。究其原因,男女之間的事情還是得有眼緣。沒感覺哪怕是天仙駕到,觸不了電就是沒轍。

  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響起,石帆回過神來拿起手機,放在耳邊。

  “帆哥,有空么。出來喝個茶聊聊天好嗎?”是阮強的聲音。

  “好。在哪個地方?”

  “研磨時光。我已到了,等著你。”

  掛了電話,石帆去地下停車場取車,直接開往咖啡館。一路上,石帆有種感覺,阮強和自己公司的那個向小萌之間,似乎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如果阮強這個小子真對向小萌動了感情,只怕這段感情很難修成正果。自己應(yīng)該趕在兩人跡象尚未明確時,阻止這種事情的發(fā)生。他可不想自己的好兄弟遭遇感情上的挫折。

  阮強在徐菲所在的咖啡館,一邊品著咖啡,一邊心神不寧望著窗外。

  店里還有些顧客,徐菲過來打了個招呼便又忙去了。阮強很想問問徐菲小蔭的情況,見她無瑕顧及只好作罷。雖然手機里存著小萌的號碼,可就這樣打過去又似乎不妥。怔怔望著那個號碼許久,阮強的手指終究沒有點下去。

  小萌回家也才一個星期,阮強卻覺得似乎有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是什么時候把她放進心底的呢,阮強眼前浮現(xiàn)出那次追小偷的情景。

  當(dāng)他摁住小偷后卻沒找到錢包,隨即叫住轉(zhuǎn)身欲走的小萌。當(dāng)小萌轉(zhuǎn)過身來,臉上那雙水盈盈的眼睛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那樣的一雙眸子,瞳仁又黑又亮,眼神清澈干凈。那一瞬他有些明白了,為什么古人形容美女的眼睛會有秋水之說,想來應(yīng)該說的就是這樣一雙明眸吧。可有這樣一雙眸子的人卻與小偷為伍,當(dāng)時的他倍覺遺憾甚至有些惱怒。在派出所弄清真相后,他心里是十分的歉意,更多的是竊喜。然而這份喜悅沒持續(xù)多久,因為小萌并沒有給他結(jié)識的機會,留了個名字就匆匆離開。望著那個遠去的背影,他徒剩懊惱。

  就在他以為再無機會相見時,卻與小萌在慶元公司門口巧遇,瞅準(zhǔn)機會留下了她的號碼。只是自始至終,從未接到過她打來的電話。這讓阮強多少有點受挫感。一直以來,阮強對于自己的外表形象是自信滿滿。無論在哪個地方,或多或少都會收獲女孩子追隨的目光。但他在感情方面卻近乎苛刻,與女孩子的交往多是止于友情階段。電話號碼給了小萌是他有生以來破天荒的第一次,之后好久連他自己都認為這個舉動有點不可思議??墒?,為什么她沒反應(yīng)呢。阮強仔細分析后得出結(jié)論:一,這個女孩工于心計,欲擒故縱。二,這個女孩已有心儀之人,才會對外界的帥哥俊男視若無睹。

  在第三次遇見小萌之后,他證實了自己的第二條結(jié)論準(zhǔn)確無誤。盡管當(dāng)時在海鮮店小萌極少說話,但他還是從小萌偶爾投向田俊的一瞥中,讀出了那種難以言喻的傷感。唉,一對好朋友喜歡的是同一個人,注定會有一個人受傷。以徐菲的精明強勢,小萌的受傷就是在所難免的了。阮強明白,這是一個追求的好時機。當(dāng)一個人情感受創(chuàng)失意時,對于別人的關(guān)心接近是不沒有抵抗力的??蛇@樣似乎又有些乘人之危,阮強不禁對自己的瞻前顧后嘆息一聲。

  “強仔,在想什么呢?看你,都出神了。”石帆的低沉淳厚的聲音響起。阮強驀然驚覺。石帆已在對面坐下,并對走近詢問的侍者輕聲說了句來杯咖啡。

  “沒想什么。欣賞音樂呢……"阮強隨口說道。咖啡館里正好縈繞著一段輕靈飄逸的鋼琴曲。

  “挺有雅興的。怎么,最近沒出去么?”

  “沒有。累了,休息一陣再說。”

  “呵呵,知道累了?正好,考慮一下個人問題。我有個客戶的侄女不錯……"聽阮強說累了,石帆立馬來了精神。

  “停……能不能別象老太婆一樣搞拉郎配,都快要怕了你了。”阮強作暈倒?fàn)睢?/p>

  “好好,不提不提。我可是肩負使命哦,時刻不忘你的終身大事。”

  “別聽我爸的,他也不想想。這么優(yōu)秀的兒子怎會沒有好姻緣呢……"阮強知道父親肯定又跟石帆說起他的婚姻大事了。

  “說誰的好姻緣呢?是阮少爺好事將近了嗎?”徐菲剛送走幾個老顧客,回頭路過二人身邊,聽見了阮強說的好姻緣幾個字。“石總,您好!”徐菲看見一旁的石帆,微笑問好。

  “在說他自己呢。對了徐經(jīng)理,有你好朋友的消息么,她家中老人身體好些了嗎?”石帆想起向小萌怎么說也是自己公司的員工,關(guān)心一下是應(yīng)該的。

  “有的,我打過電話。老人已經(jīng)出院了,還很虛弱。小萌想在家中陪護一段再過來,說是已經(jīng)給公司打電話續(xù)假了。”

  “哦,那就好。讓她好好伺候老人,不用擔(dān)心工作的事。大老遠的,回去一趟也不容易。”

  “那我替小萌謝謝石總了。待會下班給她電話。”

  “嗯,徐經(jīng)理忙去吧。咱兄弟倆聊聊天。你不用理會咱們的……"

  “好的。”徐菲正準(zhǔn)備向吧臺走去。

  “等一下。徐經(jīng)理,你每個月有休假么?”一邊的阮強叫住了徐菲。

  “有幾天的。怎么呢?”徐菲有些疑惑。

  “我想去你們湘西采風(fēng)。你是當(dāng)?shù)厝?,肯定熟悉那里的民風(fēng)民俗。怎樣?一切費用我出。你不想回家看看么?”阮強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這個,讓我考慮考慮……"

  “有什么考慮的。有假期,有人出費用,又可以一了思鄉(xiāng)之情。這樣的好事哪里去找?”

  “是好事沒錯。不過怎樣才能證明我不是去當(dāng)電燈泡的呢?”徐菲還了阮強一個調(diào)皮的笑容。

  “不帶這樣的吧,徐經(jīng)理。”被徐菲說中心事,阮強落了個大紅臉。

  “看看,有人紅臉了哦。”徐菲捂嘴偷笑。

  “強仔,你確定要去那邊么?”石帆問道。

  “確定想去。以前只去過湘西鳳凰……"

  “如果你確定要去,咱們一起去吧。我也想出去走走。”

  “好啊,我正求之不得。徐經(jīng)理,考慮的怎樣?不然就沒機會了哦……”

  “行,我去。不過得過幾天,店里有些事情我得先交接好…”

  “0k,沒問題,我們都準(zhǔn)備準(zhǔn)備。”阮強興致勃勃。

  三人組團旅游計劃就這樣敲定了。

  第十章 靜謐的鄉(xiāng)村

  小萌在溪州城的汽年站出口東張西望。

  一大早打了徐菲的電話,她說飛機大概九點五十到張家界,再坐車過來估計中午十二點左右。這會兒已是十二點半,連個人影兒也沒見。

  上午陪二丫挑嫁衣。這會兒二丫正和鐵蛋在一家發(fā)型屋做頭發(fā)和化新娘妝,說好完畢后才和小萌碰頭。

  正當(dāng)小萌拿出手機打給徐菲準(zhǔn)備詢問時,眼睛瞧見出口處走來背著行囊的阮強,還有拖著行李箱的徐菲,卻沒看見石總。

  “徐菲!在這兒!”小萌揮揮手。二人走了過來。

  “阮先生,你好。歡迎來到美麗的湘西。”小萌燦然一笑,伸出手和阮強握了握。“你好,小萌。”阮強笑了。

  “對了,不是說石總也過來的嗎?人呢?”小萌望著徐菲說。

  “別提了,在和我們?nèi)C場的路上接到一個電話,說有個大客戶明天要來公司洽談一筆業(yè)務(wù),就立馬打道回府了。”

  “哦……是這樣的。還有個情況得先說一下,我有個小姐妹明天出嫁,我要去送親。這事答應(yīng)了別人的不好推掉。我先給你們找個地方休息,明天送親結(jié)束再過來找你們,行不?”

  “送親?那我得去感受一下。”沒等徐菲開口,阮強已接過話頭,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神色。

  “我們也去合適嗎?”看著阮強的神情,徐菲有些猶豫。

  “那倒沒事。就是鄉(xiāng)間條件簡陋,怕委屈了二位。”小萌笑著說。

  “既然這樣,那就一起去吧。跟我就別說什么條件簡陋了……”

  見都已說妥。小萌撥了個電話,不遠處一輛可坐七人的私家車駛了過來。

  “上車吧,這車是我預(yù)訂好了的。”小萌招呼二人上車,并幫司機將行李裝進后備箱。“師傅,再去湘潭路的愛情故事美發(fā)廳接新郎新娘。”

  鐵蛋和二丫正裝扮一新,站在美發(fā)廳門側(cè)說著悄悄話。鐵蛋一副開心不已的模樣。小萌打開車窗,叫了聲二丫,做了個上車的手勢。兩人過來坐上車,一路向鄉(xiāng)間駛?cè)ァ?/p>

  鐵蛋的農(nóng)家樂,其實是鐵蛋父母為他結(jié)婚準(zhǔn)備的一幢土家吊角樓。與他父母的老木屋毗鄰。木樓有兩層,樓上已被布置成客房。一樓可供多人用餐,也分了幾個小包廂。房屋后院種的有當(dāng)季各類蔬菜,朝里面有些花木和果樹。這個季節(jié)只有柑橘掛了果子,黃橙橙的甚是喜人。鐵蛋父親是位木匠師傅,這些年在城里攬裝修的活兒做,攢了錢建了這幢較為大氣的木樓,又聽從東陽的建議,弄成了農(nóng)家樂的模式?,F(xiàn)只等兒子成婚后就擇日開張經(jīng)營,鐵蛋他媽玉蘭的廚藝是頂呱呱的,想來在飯菜口味上是沒什么懸念的。

  大約一個小時車程,到了農(nóng)家樂門口。鐵蛋父母迎了過來,和小萌一行人打過招呼,并幫忙拎著行李一起進了木樓。鐵蛋則要送二丫回家里去等著,晚上這邊再去人迎親。

  小萌將徐菲和阮強送上二樓的客房,讓他們先洗個澡休息一下。阮強毫無倦意,當(dāng)問清小萌接親的時間是晚上五點半出發(fā),趕快去自己房間洗澡換衣做準(zhǔn)備去了。徐菲邊洗澡邊問著這邊的風(fēng)俗。

  “什么?到時候我陪你哭不出來咋辦?"徐菲聽說有哭嫁一說就當(dāng)時就懵了。

  “沒事。你可以不哭的。”小萌在心里說到時候你不想哭都難。

  因為明天要擺酒席,鐵蛋父母的老木屋那邊早請了鄉(xiāng)親們幫忙辦酒席,也置辦的差不多了。晚上四點多這邊迎親的有鼓樂手,打溜子的,背床上鋪蓋的,搬冰箱電器及其他物件的一眾人等圍坐一起吃了飯,,五點半由小萌父親帶隊,偕同新郎鐵蛋開著裝點的花團錦簇的小轎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往老村長家奔去。

  阮強和徐菲在三點多時,已由小萌安排到老木屋吃過飯,然后提前去了二丫家等候迎親隊伍。

  近六點二十,天麻麻黑的樣子,迎親隊伍抵達了。一時間,鼓聲和鑼聲齊響,鞭炮與煙花共鳴。

  老村長家早已是燈火通明。堂屋門口放著一張八仙桌,桌子上裝米的方形升桶里,插著兩支紅燭,燭前燃著三柱香。桌邊是一壇包谷酒。一位頭包青色頭帕的長者佇立桌邊,對走近前來的新朗及迎親眾人唱講了一番賀詞,新朗這邊則由主事的春生梯瑪唱了答謝詞。一般來說,答謝詞令女方主事滿意,就會倒出美酒讓男方喝,再開門迎客??刹磺傻氖牵具@方主事的長者下午一時高興,酒喝多了,站在那兒盡提些古怪刁鉆的問題,鐵蛋一方看著不對,趕快給長者奉上八個紅包在桌上,豈料那位長者挺倔巴,將紅包撥拉在地。新郎鐵蛋急的汗珠子直差掉下來。二丫這方有人一看不對,急忙拉著那位長者細說,大意是別擾了好事。旁邊也有人趕快拾起紅包擺放在桌上。新郎身后的鼓樂隊及打溜子的一眾人等的心焦,不免又賣力敲打催促起來。

  阮強頭次見到這種場合,覺得既新奇又有趣。舉著相機跑前跑后,挑選角度拍個不停。小萌和徐菲原本在一邊看熱鬧,這時也替新郎鐵蛋著急。

  那位長者聽人一番勸解,酒醒了一半。走過來和新郎及主事解釋一通,重新問了幾個通俗易答的問題。男方終于順利通過,得到女方幾大碗包谷酒痛飲。然后女方撤開八仙桌,鼓樂隊和打溜子眾人進堂屋兩排站立,鼓樂大作。將近一小時的攔門酒儀式才算結(jié)束。

  早有女方準(zhǔn)備的酒席擺好,迎親的一撥人開懷暢飲,之后各自湊人打牌或麻將或找床休息,等候凌晨五點半發(fā)親。

  徐菲心里還想著哭嫁的事,小萌便又去問過了老村長。老村長說就出發(fā)前幾個小時哭一陣,以前的哭嫁要找八個未婚女子作陪,現(xiàn)在人也湊不齊。沒辦法,寨子的年輕人多數(shù)打工在外,只能簡略了。

  小萌把阮強領(lǐng)到東陽的房間讓他歇息,說好凌晨兩點再來叫醒他,然后便和徐菲去陪新娘二丫了。結(jié)果阮強醒來時發(fā)現(xiàn)快凌晨五點了,一陣哭聲從新娘木樓傳來。他不由走到新娘木樓的窗邊,透過木格窗欞朝里看,里面眾人早已哭成一片。徐菲哭倒在小萌肩上,小萌掛著眼淚,還在細聽領(lǐng)哭大嬸的唱詞。

  忽聽金雞一聲叫,好像亂箭穿我心。嗩吶吹起“娘送女”,鎦子打起“大開門”。嗩吶一聲淚一滴,扯娘羅裙扯爹衣??嗝畠核蜕限I,親生骨肉兩離分……

  出發(fā)的時辰到了。二丫在堂屋跪別父母,由東陽背著走出大門。一位嬸娘提著紅色罩子的馬燈在旁,一位伯娘打著紅傘在新娘身后。在門口的空地上換上新鞋,再由新郎抱著走向停在不遠處的新娘花車。

  阮強依然不失時機的左右拍攝著。小萌和徐菲隨著送親隊伍,跟在新娘花車后面,慢慢行進著,天色越發(fā)大亮。美好的一天開始了。

  十一章 秘密是藏不住的

  小萌和徐菲還有阮強,跟著六爺后面,走在那條通往祖師殿的路上。天高云淡,落葉遍地。一行人有說有笑,很是愜意。

  昨天早上將新娘送到新郎家,且又見證了拜天地的儀式,吃過了酒席后,小萌送親的任務(wù)算是完成。因為要陪朋友,小萌便和鐵蛋二丫及其父母告辭,帶著阮強和徐菲到了家里。一夜沒休息好,徐菲早已困得不行,見了小萌的床就倒頭睡下了。阮強精神狀況不錯,在屋內(nèi)屋外看個不停。小萌在隔壁房間整理好了床鋪,讓阮強休息一會兒,他才進屋躺下。家里靜悄悄的。小花不在,估計是跟六爺上寨子里蹓跶了。廚房里背簍沒在,那么媽媽肯定是去了菜地,于是小萌也去里屋飽飽的?了一覺。這一覺醒來,已是掌燈時分。

  飯菜已做好熱在廚房。由于提前電話告知了父母有朋友要來,晚飯定然豐盛。小萌父母還有徐菲,都坐在火炕旁聽著阮強和六爺聊天。見小萌起床,小萌父母便去廚房準(zhǔn)備開飯。

  “什么時候起來的?也不叫我一聲。”小萌輕輕對徐菲埋怨著。

  “看你睡的香,就沒打擾你。”徐菲笑著。“在自己家里,多睡會兒。”一旁聊天的阮強也微笑著望著小萌。想到自己居然從中午睡到晚上,這一覺可真夠沉的。小萌有些害臊了,轉(zhuǎn)身去了廚房。

  而阮強在與六爺聊天的過程中知道了祖師殿這個所在,便在晚飯后提議次日想去祖師殿看看,得到了六爺?shù)馁澩?。想來六爺也是許久沒去那里,有些掛心吧。

  這一路走的是那條土司官道。途中經(jīng)過土家擺手堂,阮強很感興趣,問起小萌里面供奉的三座神像。

  “中間的是湘西土家先祖彭公爵主彭士愁。左右是文臣武將,分別為向老官人、田好漢。這是咱土家人世代供奉的三大主神,”小萌一一道來。

  “我估計,其中必定有精彩的歷史故事。講一個聽聽……”阮強饒有興味。

  “嗯,好吧。那就講關(guān)于一個女人的故事……”小萌邊走邊說。

  “我猜一下……絕對是那種一顧傾城再顧傾國的絕代佳人級別。"徐菲發(fā)言了。六爺在一旁笑而不語。

  “是嗎?那我洗耳恭聽好了。”阮強笑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其實湘西土司王朝的建立,是源于彭士愁,就是剛才所說的彭公爵主。與當(dāng)時的楚王馬希范之間的一場戰(zhàn)爭,史稱溪州大戰(zhàn)。在那場戰(zhàn)爭里,彭氏戰(zhàn)敗求和,雙方立下銅柱盟約。這份盟約大意以銅柱為界,雙方互不侵犯。而我說的這個女子,是楚王的妻子,也是彭士愁的堂妹。是一位很有治理才能的丑女……"

  “啊?!”阮強和徐菲不約而同瞪大眼睛看著小萌。“丑女?不會吧……“徐菲更是意外。

  “是的。有史為證,楚王是妻管嚴(yán)呢,懼內(nèi)。”說到這兒,小萌不由得眉開眼笑。

  “楚王說來也是文武雙全。自小熟讀各類典藉,且出身于武將世家。祖上據(jù)說是東漢名將馬援,那句馬革裹尸還的典故就源出于此。以慣常的眼光,彭氏自然是配不上楚王的??沙跗头伺硎稀?rdquo;

  “彭氏是于戰(zhàn)亂之中,隨曾任江西吉州刺史的父親投奔南楚。出身官宦之家,自小就被悉心調(diào)教,又經(jīng)歷了兵荒馬亂,那眼光見識自然不是常人所能企及。對內(nèi),治家的雷霆手段讓楚王忌憚。對外,又盡力調(diào)停堂兄彭士愁與南楚王庭的矛盾。在堂兄接任溪州刺史方面,她也是功不可沒。換句話說,彭氏有卓越的管理才能,也有獨到的政治眼光。”小萌停了下來。前面是一處涼亭,看似歇腳之用。

  “咱們歇歇吧,都走累了。”小萌取出背包中的礦泉水,遞給每人一瓶。六爺在亭子中的長木凳上坐下,小萌幾人也依次而坐。

  “這處涼亭,是以前的土司專門迎接圣旨的地方呢。”六爺笑著說。聽六爺這么一說,阮強立即起身,四處看了起來。

  “阮帥哥,等會兒遇到土司上洗手間的地方,你也要仔細看的哦。”徐菲忍不住開起玩笑。小萌和六爺都笑了起來。

  “徐經(jīng)理,不要這樣子說嘛。對土司老爺很不敬的。”

  “這有什么,土司老爺也是人嘛。是人都要上洗手間的。”

  “你……算了不說了。”阮強一時語塞,“好吧,徐經(jīng)理,我承認怕了你好不?”

  許菲看見阮強的囧樣,不由哈哈大笑,笑聲驚的路旁鳥兒四散飛逃。

  一路說笑,不知不覺間,祖師殿到了。

  六爺先自邁上臺階,進入殿內(nèi)。因病了一段時間,這里就臨時讓寨子上一個叫秦二佬的年輕人幫忙守著。

  “六爺爺,你來啦!”門邊的一張桌子旁,低頭玩著手機的人抬頭認出了六爺,露出一臉驚喜的神色。

  “二佬,這段時間辛苦你啦。”六爺一邊沖年輕人笑著,一邊招呼著身后的小萌幾人。“萌寶,帶你的朋友四處看看吧。”

  “好嘞!”小萌答應(yīng)著,轉(zhuǎn)身帶阮強和徐菲轉(zhuǎn)悠去了。

  這是一座按土家族風(fēng)格建造的祖師殿,已有著千年歷史,算是典型的深山古剎了。正殿內(nèi)供奉著道家三尊,香火繚繞。阮強走近俯身三拜,往功德箱放了張百元鈔。徐菲和小萌依樣三拜,各放了五十元。然后帶二人進入祖師殿后院大門。

  里面是一堵高高的石崖拔地而起。踩著石梯,手攀巖石,三彎兩拐,登上一棟高高的木樓。徐菲爬上來時臉紅氣喘,靠在樓邊歇氣。阮強倒沒事人似的,站在那里深呼吸,用手搭個涼棚眺望遠處。

  “小萌,上這木樓是干嘛的呢?不會只是讓人看對面的高山吧?”阮強有點疑惑。

  “這上面是皇經(jīng)臺。很早以前是放一部經(jīng)書的地方。”

  “哦?說來聽聽。”

  “據(jù)說那部經(jīng)書是明代天啟元年,張?zhí)鞄熓谟谧鎺煹畹恼娼?jīng)三巻。上面有天師朱印,歷經(jīng)兩百多年鮮明如故。每逢大旱,老百姓齋戒沐浴,請出真經(jīng)虔誠誦讀便立時降雨。這樣法力無邊的經(jīng)書,普天下僅有三部半。一部在這司城的祖師殿,一部在四川峨嵋山,一部在江西龍虎山,還有半部在北京天壇??上О?,在建國前兵荒馬亂時期,這部經(jīng)書不翼而飛……"

  “這樣的啊。那真是太可惜了。”阮強嘆惜不已。小萌也嘆了口氣,她想到了答應(yīng)六爺找玉佩的事,眼神有些黯淡了。

  “我們下去再到周圍轉(zhuǎn)轉(zhuǎn)去吧。”幾人慢慢下來,走出殿門。殿外有棵高大的古樹,上面掛滿紅色的布條。

  “這紅布條上面是香客祈?;蛘咴S的愿,你倆有興趣可以都弄一個。”小萌笑著,進殿內(nèi)取了幾個布條和筆,遞給阮強和徐菲。自己蹲到一邊寫了“保佑找到玉佩”字,正往樹枝上系著時,阮強冷不丁走過來,小萌趕緊將樹枝松開,阮強僅看到了玉佩二字。

  “小萌,你的愿望就是想要一枚玉配么,太簡單了吧。我可以幫你完成。”

  “不是的啦。你別亂猜。”

  “什么玉配?”徐菲聞聽走了過來。將自己寫有“家人平安,心想事成”的紅布條讓阮強幫忙系在樹上。

  “我好象看見小萌寫的是什么玉配……她還不承認。”阮強歪著頭看著小萌。“這個不用保密的。”

  “沒有的啦。我們到下面走走去吧。”小萌說著就下了臺階。阮強和徐菲對望一眼,跟在后面走了下去。

  祖師殿建在半山腰,順著右側(cè)的一溜石階下到底,不遠處是??啃〈暮影?。岸邊栽著楊柳及一些雜木樹,光禿的枝丫和地上飄零的黃葉,看著有幾分蕭索。小萌望了一眼高處的祖師殿,幽幽地說:“我答應(yīng)了六爺,要幫他尋找一塊玉佩。”盡管猜到小萌心里裝著事情,但這事還是讓阮強有些驚訝。徐菲則默不作聲的望著小萌,等待下文。

  “六爺年輕時在濱城認識了一個女孩子,將祖?zhèn)鞯挠衽瀹?dāng)做定情信物送給了對方。后來因為回家鄉(xiāng)處理一些事情,耽誤了一段時間,再去時女孩子就不見了,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六爺現(xiàn)在老了,唯一的愿望就是想打聽到那個女孩還有玉佩的下落。作為后輩,我想幫老人完成這個心愿。雖然,很難……"小萌的聲音低了下去。

  “到時候幫你打聽,只要有心,應(yīng)該可以找到的。”阮強給小萌打氣。

  “是啊,我們也可以幫你尋找的。”徐菲也在旁鼓勁。

  “謝謝你們。有朋友的感覺真好。我覺得又有信心了。”小萌臉上露出了笑容。

  “這樣吧。我的假期也就五天時間,現(xiàn)在已是第三天了。我下午去城里坐車回家一趟,你們明天找個地方玩去。后天到張家界碰面回濱城,怎樣?”徐菲說了這幾天的行程安排。

  “你不帶我們?nèi)ツ慵伊嗣?我還想接觸一下苗家的民俗呢。”阮強表示反對。

  “主要是時間太緊。如果去我那邊,你就完全去不了風(fēng)景區(qū)了。后面抽空再去也可以的啊。”

  “那……好吧。”阮強想了想,只好答應(yīng)。幾人又緩緩向祖師殿走去。

  秦家二佬正和六爺聊著在外打工時的見聞,一副津津有味興高采烈的樣子。見小萌幾人過來便起身提來幾把椅子,招呼幾人坐下歇息。徐菲記掛著坐車回家的事,歇了一會兒,便提議返回。

  “二佬,那我們就先回去了。麻煩你再辛苦幾天。”六爺跟秦二佬說著,站起身來。“好的。六爺爺你先養(yǎng)好身體,我不急這幾天的。”秦二佬連連答應(yīng)。

  走在路上,六爺說起秦二佬想出去打工,正著急等著自己去接班呢。小萌說不管他,先把身體養(yǎng)好再說。六爺便不再說話,一直聽著幾個年輕人閑聊。

  徐菲坐在回家的客車上,腦子里思緒萬千。她現(xiàn)在感覺有點后悔,當(dāng)初不該帶向小萌去自己家里玩的。如果她沒去,那么爺爺就不會告訴自己,那些有關(guān)玉佩和上一代恩怨的事情,自己也不會陷入這種兩難的境地。爺爺幾年前已經(jīng)去世了,如果自己不說,是沒人知道的??山裉煊謴男∶瓤谥械弥獙ふ矣衽宓氖拢旆茻o法保持淡定,找了個借口回家,先穩(wěn)定一下不安的情緒。

  十二章 相伴走古鎮(zhèn)

  當(dāng)阮強隨著小萌,踏進芙蓉鎮(zhèn)里那條五里石板街時,心情是格外的愉悅。因著時間關(guān)系,二人也就選了臨近的的這個古鎮(zhèn)游玩。

  雖說早已在網(wǎng)上查閱過這個鎮(zhèn)子的由來,但真切的走近她時,阮強依然被一種遙遠而懷舊的氣息所感染。他習(xí)慣性的從背包中取出相機,對準(zhǔn)那成片的吊腳樓群。

  小萌在旁靜靜看著阮強端著相機專注的樣子。這可是她頭一次這樣近距離的觀察一個男子。一頭濃密的黑發(fā),在陽光下閃爍著動人的光澤。側(cè)臉輪廓線條分明,緊抿著嘴唇的下巴透露出幾分倔強。

  阮強在調(diào)整相機角度中,無意間看到小萌注視著自己,心頭不覺飄過一抹甜蜜,嘴角有笑意浮起。小萌似有察覺,連忙抬眼望向遠處。

  “小萌,作為主人和向?qū)?,你看先往哪兒去?”阮強笑問。

  “朝前走吧。去嘗嘗這里的米豆腐,看看土王行宮。”

  “那肯定有必去的理由。求解答。”

  “這個古鎮(zhèn)以前的名字叫王村。當(dāng)初謝晉導(dǎo)演的電影《芙蓉鎮(zhèn)》在此拍攝而揚名天下,后來索性改名芙蓉鎮(zhèn),可能是出于對小鎮(zhèn)未來發(fā)展的考慮吧。劉曉慶在電影里扮演胡玉茵賣米豆腐的地方,早已成了這里著名的景點。”

  “芙蓉鎮(zhèn)這個名字聽起來確實比王村要強哦。王村好像有點土氣,意思是這里有很多姓王的人家嗎?”

  “錯。這個王字是土司王的王,王者之村。以前是土司王居住的地方,后來溪州一戰(zhàn),大概是戰(zhàn)敗的陰影和為土家人生存發(fā)展之計,才遷都到司城。就是我家那一帶。”小萌來了個調(diào)皮的表情。

  兩人邊走邊聊,說話間,已到了那家打著“劉曉慶米豆腐”招牌的小店,一人叫了一碗米豆腐,坐下品嘗起來。這家店看來生意不錯,老板娘面容和善,有條不紊舀著米豆腐放入青瓷碗,嫻熟的添加各種調(diào)料,然后端給桌邊等候的客人。店門口有三五個人對著招牌盡情留影,店里面還有幾個人坐那兒聊天或吃米豆腐的。

  阮強很快吃完結(jié)了帳,又用相機拍了張小萌吃米豆腐的樣子。二人起身并肩前行,一路引得許多行人商家駐足回頭。小萌腳蹬耐克旅游鞋加深藍色牛仔褲,淺綠襯衣外罩黑色針織小外套,襯的臉龐愈發(fā)白晳。和身邊帥氣的阮強相得益彰。看來在任何年代任何地點,俊男美女都是引人注目的焦點。

  “有個問題,王村和芙蓉鎮(zhèn)這兩個名字,你更喜歡哪一個?必選其一。”這幾天的接觸,阮強漸漸感到小萌身上,似乎有許多自己未曾了解的東西。這種感覺讓他越發(fā)有了進一步探究的念頭。

  “這個問題,還真有些不好回答……作為土家人,我是喜歡王村這個名字的。因為它蘊含的是根,是來處,是不可忘卻的歷史記憶。作為土家人,我也希望自己的家鄉(xiāng)能有美好的前景,而從目前看來,只有走發(fā)展旅游這條路,用芙蓉鎮(zhèn)這個名字,看起來似乎合適一些。如果說必選其一,肯定是王村。原因很簡單,我是土家后人嘛……”

  “你呀,可以去當(dāng)新聞發(fā)言人了。”

  “謝謝夸獎。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小萌抿嘴淺笑。

  “我覺得改名的本意是好的,無可厚非。但是在改與歷史有關(guān)的的地名還是要慎之又慎。”阮強說了自己的看法。小萌點點頭表示認可。

  石板街悠悠長長,不知不覺似乎到了盡頭,前面已是水碼頭。水波蕩漾的河水迎面在前。正當(dāng)阮強以為要坐船前去小萌所說的景點時,小萌卻拐上左邊一側(cè)門,阮強緊跟其后。原來這里又是一番天地。

  “土王行宮是以前土司王避暑的地方。里面有瀑布,吊腳樓群一些景點,邊走邊看吧。”

  “好地方。特別適合情侶談情說愛。”阮強戲謔一句,“小萌,你有和男孩子來過這里嗎?”

  “有的,和很多男孩子來過。”

  “啊?你……不會吧。”

  “是真的。和同學(xué)們來過。”瞧見阮強驚訝的樣子,小萌沒憋住,笑了。

  見小萌發(fā)笑,阮強才知被忽悠,不過心里算是舒了口氣。看著眼前的小萌,阮強暗自感嘆人與人之間緣分的奇妙。不久前還在濱城的大街上,將她當(dāng)成小偷同伙送進派出所,轉(zhuǎn)眼間又在這幽雅的古鎮(zhèn)相伴而行,談笑風(fēng)生。

  “小萌,我突然想起在哪本書上看到的一段話:我行過很多地方的路,走過很多地方的橋,看過很多地方的云,卻只愛過一個正好年齡的人。”

  “這是沈從文先生給他的愛人張兆和情書中的一段。沒想到你也愛看沈老的書。”

  “這段話很符合我現(xiàn)在的心境。小萌……"阮強停住了腳步,默默注視著小萌的眼睛。小萌猝不及防,慌忙移開眼神。

  “前面快到瀑布那里了,我先幫你看下去哪個角度好。”

  望著匆匆加快腳步走向前去的小萌,阮強站在那兒不由的微笑。愛情來時,逃跑,似乎不是明智的選擇。

  走在前面的小萌自然明白阮強話語和眼神中的含義。徐菲的話言猶在耳,就算徐菲不提前打預(yù)防針,她也明白雙方在世俗眼光中的差距。二人最合適的相處只能是以友情相待。主意已定,她對落在后面的阮強揮揮手。阮強快步走來。

  站在瀑布前面的小萌讓他回頭看,透過瀑布,不遠處懸崖上矗立的土家吊腳樓臨水而立,水面籠罩著一層迷蒙煙霧,上面是藍天白云。真是一幅妙景。阮強又投入了全神貫注的拍攝。

  “小萌,我覺得你說的玉佩,也就是找人的事,應(yīng)該有地方可以查。”阮強拍完照,看見一邊沉默不語的小萌,猜她定為尋玉佩的事郁結(jié)。

  “真的?!”小萌果然眼睛一亮,“哪里可以查?”

  “公安局不是有戶籍管理嗎?一個人不可能憑空消失的吧,失蹤或死亡應(yīng)該有記錄。到時回濱城后我找有關(guān)方面的人去咨詢一下。你先別急……"

  “嗯,好的。先謝謝你了。”小萌似乎從紛亂如麻中理出了頭緒。

  “別這么客氣,朋友之間幫忙是應(yīng)該的。咱們再到處轉(zhuǎn)轉(zhuǎn)吧。”

  小萌正想跟阮強說待會兒去看看溪州銅柱,卻見前面小道上走過來幾個人,東陽也在其中。東陽見了小萌也是一愣。

  “小萌,在陪朋友啊。”東陽看見小萌身邊的阮強,“你好。”阮強也點頭示意。

  “東陽哥,你也陪朋友過來玩耍么?”

  “是幾個外地客商,想跟村里合作長期供應(yīng)他們茶油。我陪他們過來走走。”見那幾位客商在前面觀景拍照,東陽索性站住和小萌聊著,“你打算幾時走,過年回來吧?”

  “我明天就走了,假期都超了。過年要回來的。”小萌笑著說,“有錢沒錢,回家過年。”

  “那好,過年回來再聊。我陪客人去了……祝你們玩得開心。”東陽說著,對小萌二人揮揮手,便走遠了。小萌怎么也沒想到,東陽那輕松的揮手告別,卻是和她在這一生中的永別。

  順著蜿蜒的石板小徑,小萌和阮強繼續(xù)覓風(fēng)攬勝。晚間遇上古鎮(zhèn)舉辦的篝火晚會,小萌手把手教會了阮強跳土家擺手舞,隨后兩人融入眾人圍著篝火盡情歡跳。這是人生中難忘的一天,許久以后阮強這樣想。

  第十三章 尋找線索進行時

  中午時分,飛機在濱城機場緩緩降落。小萌和阮強還有徐菲出了機場,阮強囑咐小萌安心上班,等自己打聽消息后再做打算。然后目送小萌和徐菲乘出租車離開,他才招了一輛的士直奔家中。

  阮強獨自住著一套四居室。這是以前父母購置的房子,平時除了父母偶爾從國外回來后過來看看外,就是家里請了多年的鐘點工李媽隔三岔五的來收拾房間,偶爾也會帶幾個攝友過來聊天小聚。如今睡房隔壁的一間臥室被他弄成工作室,里面林林總總放著一些攝影器材,還有攝影比賽中獲得的獎杯獎牌,墻上掛著一些攝影作品。小萌那張憑海而立的照片,經(jīng)他放大后用相框固定在電腦桌旁。

  阮強進門后見房間里井然有序,靠近廚房的飯廳桌上纖塵不染,明白李媽剛來過了。他到工作室放下背包,去衛(wèi)生間洗了把臉,打開冰箱門取了瓶冰鎮(zhèn)飲料喝了幾口,然后走到客廳沙發(fā)斜靠著假寐。衣袋里手機振動,伴隨著輕柔鈴聲。

  “你好,哪位?”阮強拿出手機放在耳邊,眼皮未抬。

  “阿強,我是吳濤。你從湘西回了沒?”是經(jīng)常在一起的攝友吳濤,與阮強年齡相仿,也是他一個言談投機的哥們。

  “回了,剛到家。你在哪兒呢?”阮強睜開眼,坐了起來。

  “我也在家呢。上次說這個月底去歐洲走動的事你確定了嗎?咱們統(tǒng)計好了要一起訂機票,現(xiàn)等著你呢。”

  “我近段有事估計去不了。你們先去吧,我以后再抽空去。”

  “那行吧,就這樣決定了。先掛了啊……"

  “等一下。跟你打聽個事……"

  “說吧,我聽著呢。”

  “我記得你好象有個親戚在市警局,有次咱們還在一起吃過飯的那位……"

  “那是我表舅,咋的啦?你沒犯事吧……"

  “沒有的啦。是我一個朋友想找個失聯(lián)很久的人,有些年頭了。估計比較麻煩,我想先找這方面的人咨詢一下,看能不能找到點線索。”

  “這樣啊,沒問題。我把他電話號碼發(fā)給你,你直接去找他就行了。”

  “那好啊,謝了……”放下手機,阮強躺在沙發(fā)上香甜的睡了過去。

  回到住處,小萌和徐菲給房間里里外外來了個大掃除后,徐菲伸了個懶腰,去臥室休息了。小萌看時間還不到三點,想到自己耽誤了十來天,便給公司上班的地方打了個電話,正好是辦公室負責(zé)一應(yīng)事務(wù)的鄭平接的電話。得知小萌回來了,倒沒說別的,只讓她明天上班就行了。小萌松了口氣,準(zhǔn)備去打個盹,手機又響了。是阮強打來的,讓她到市公安局門口和他碰面。沒想到阮強行事還挺雷厲風(fēng)行的,小萌立即換衣出門。

  到市公安局門口,阮強早已等在那里。見她過來,便打了個電話。一會兒,一個穿警服的四十來歲中年男子從里面的辦公樓走了出來。

  “你好,我是吳濤的朋友。有點事找您咨詢……"阮強走了過去,笑著對來人說。

  “吳濤那小子給我打電話說了。咱們上次還在一起喝過酒的,別見外。有什么事直說。我姓葉,你和吳濤平輩,就叫我葉叔吧。”

  “葉叔,是我這個朋友要替她長輩找一個很多年前的救命恩人。那位長輩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一直想了這樁心愿。”阮強看了看小萌。

  “你好,這事麻煩您了。”小萌上前,微笑著對葉叔說。葉叔對小萌點點頭。

  “原來是這樣啊。這事看來要找戶籍科。年代久遠的話可能有些麻煩。這樣吧,我?guī)銈內(nèi)艏茊枂柸ァ?rdquo;

  進了辦公大樓,找到戶籍科辦公室,里面有兩個警員正對著電腦聚精會神的看著。

  “小王,忙著呢。”葉叔走上前對其中一個戴眼鏡的年輕警員說,“我有兩個朋友想找個人。失聯(lián)很多年了,看在你們這兒能否有線索。”

  “葉處,你好。”眼鏡警員抬頭看見葉叔,連忙站過來,“找人的話,那要先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當(dāng)事人在這兒呢。”葉叔正說著,手機響了,“顧局,我在呢。馬上就來!”掛上電話,葉叔對阮強和小萌說:“抱歉,要開緊急會議。你倆什么情況盡管跟這位王警官說就行了。小王,這事你接待一下。我得走了……"說完就大步流星出了戶籍科。

  “你倆坐,喝點水。慢慢說……"王警官轉(zhuǎn)身去端了兩杯茶水過來,放在阮強和小萌面前。又取了筆和記錄本過來坐下。

  “那戶人家以前住在濱城的老碼頭附近。老夫妻是漁民,男人名字叫石大旺,女人叫肖蘭。”小萌喝了口水,繼續(xù)說,“他們還有個女兒叫石有蓮,好象還有個兒子,但姓名不記得了。”

  “和那戶人家最后一次接觸是哪一年?”王警官邊記邊問。

  “是六二年的樣子。”

  “這么久了?怎么早些年不找呢?”王警官一聽是六二年,倒吸一口涼氣。

  “早些年找不到就放棄了的。是我家里的爺爺,上了年紀(jì)想了這樁心愿……"

  “這事不太好說。雖說戶籍管理是五十年代末實行的,但畢竟這太久了,其間也有資料丟失或遺漏的情況。如果你們運氣好的話,可以查到一點線索,不過需要時間。留個電話吧,有消息會通知你們的。”

  “好的,謝謝王警官。這事麻煩您了。”小萌留了電話號碼,和阮強出了市公安局大門。

  十四章 流言沒完沒了

  許久沒上班了,小萌迅速調(diào)整自己,又進入了緊張的工作狀態(tài)。只是上了幾天班,小萌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對勁。以前同事們之間會偶爾開開玩笑,相邀逛逛街什么的,可這幾天總覺有些疏離,但卻又說不出什么。小萌心想是不是自己變的多疑了。過了沒兩天,她揭開了謎底。

  這天到了下班時間,小萌見自己手頭的工作完成的差不多了,便跟辦公室的幾個同事告辭下班。走出公司門外,才發(fā)現(xiàn)手機忘在辦公桌上,便回頭去取。剛到辦公室窗外,聽見里面幾人聊的熱火朝天。她停住了腳步。

  “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們這些苦逼,天天要加班。累死了……"

  “誰叫你要身材呢是水桶腰,要顏值呢是苦瓜臉,自然就是苦逼的命啦……哈哈哈。”

  “你別在那兒五十步笑百步,你那身材長相比我確實強點,也就恐龍級別而已。哈哈哈。”聽到這兒,小荷嘴角微翹,可接下的話就讓她笑不出了。

  “算了,咱倆別互掐了。知道么,剛來公司沒幾個月的那個向小萌,外表看著柔柔弱弱的,卻好像不那么簡單呢。”

  “哦?這我倒沒聽說。愿聞其詳。”

  “據(jù)說她來公司之前,咱們石總就給人事部打過招呼了……說明以前就和石總認識。”

  “難怪,她這次請這么久的假都沒事人似的。換我們早卷鋪蓋卷走人了。”

  “是啊,這么久的假,公司又沒再請人,那些工作不都還是壓在我們頭上。擺明了給她留的位置唄。那管事的鄭平也不是個傻的,給她分的活盡是輕松的。”

  “這世道不公啊,你我認命吧。”

  “我還聽劉秘書說,石總前段打算去湘西旅游的,由于來了大客戶才取消行程的……”

  “這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你個傻逼,她就是那塊的人呢懂不。”

  “原來如此……可也不對啊,咱們石總不有未婚妻了嗎?還是個留英博士……"

  “這你就又不懂了。男人嘛,都是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何況那留英博士遠在萬里之外,遠水不解近渴……”

  聽到這兒,小萌忍不住咳嗽兩聲。里面安靜下來。小萌走進辦公室。

  “小萌,怎么又回來了?你不是下班了嗎?”有同事關(guān)切的話語傳來。

  “哦,是手機忘這兒了,來取一下。”小萌取了手機,快走走出辦公室。

  街上已是華燈初上。霓虹閃爍,車水馬龍,燦爛的燈光與柔和的夜色交相呼應(yīng)。小萌站在街燈下,看見自己咉在路面的修長身影,一種從未有過的孤寂涌上心頭。她拿出手機,下意識調(diào)出阮強的號碼,沉默良久,還是將手機放回衣袋,還是獨自走走吧。前面有家肯德基餐廳,好久沒光顧了。小萌決定去簡單的吃點東西。遠遠的就看見餐廳招牌上方,那肯德基老爺爺慈祥的笑容。透過臨街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里面的顧客絡(luò)繹不絕。

  小萌正欲推門進去,卻突然猶豫了。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阮強。他的對面,坐著一個長相與衣著均為不俗的女孩。阮強看起來心情不錯,與女孩聊的很是熱烈。女孩趴在桌上,雙手托著臉蛋,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阮強,不時露出開心的笑容。

  慢慢的,小萌的腳步移了回來。她隨手招了一輛計程車,回到了和徐菲的住處。

  徐菲正在自己房間入迷的玩著電腦游戲。聽見門響,她對著房外說:“小萌,我做晚飯了,在廚房熱著,你去吃點吧。還有半邊?雞呢,你愛吃的。我這兒停不了,會挨罵的……"說完,又繼續(xù)游戲戰(zhàn)斗。

  “知道啦…"小萌回了一聲。換了拖鞋,去洗了個臉,然后悶悶的進了自己房間,一頭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頭。

  沒多久,被子讓徐菲給揭開。小萌凌亂的頭發(fā)和臉上的淚痕嚇了她一跳。

  “這是咋的啦?出啥事了?”徐菲驚訝不已。

  “沒啥事,就覺著郁悶。”小萌翻身起床,“餓了,吃點東西去。”

  “先不讓你吃晚飯嗎?鬧了半天你沒吃啊。真服了你了。”

  小萌到廚房端出飯菜。吃了幾口,又去冰箱里翻找著什么。

  “找嘛呢?”徐菲走過來問。

  “不還有幾瓶啤酒的嗎?怎沒看見,你偷喝了嗎?”

  “切,我有必要偷喝嗎?放在貯藏柜里,我去取。”徐菲說著,不一會兒提來幾瓶啤酒。

  “陪我喝。”小萌用牙咬開瓶蓋,遞給徐菲一瓶。自己又咬開一瓶,一仰頭,喝了兩大口。

  “好吧,我陪你喝。別光喝酒,多吃點菜……”徐菲將半邊鹵雞扯下雞腿,放到小萌碗里。又拎起啤酒瓶,喝了一口。

  “我看你很不對勁哦,有什么事說出來,別悶在心里。”

  “沒有,就心煩……"

  “也是哦,我有時候也是說不出的煩躁。說不定是你大姨媽快來了……"

  “噗哧”一聲,小萌一個沒忍住,一口酒噴到了徐菲衣服上。“切,干嘛呀。至于這么激動么。”徐菲脫下衣服,扔到洗衣機里,去房間找了件衣服換上。走出來時,見小萌早已趴在桌上睡著了。

  十五章 總算有了一絲眉目

  清晨的一縷陽光,穿過窗簾邊角的縫隙,輕輕的撒在小萌的臉上。她揉了揉眼,對床頭的鬧鐘看了一下。天呀,九點半了。今兒算是鐵定遲到了。她直覺頭皮發(fā)麻,一陣風(fēng)似的沖到洗手間抹了把臉,也顧不上刷牙,簡單裝束一下,提著包就往門外往沖。

  出了電梯,小區(qū)內(nèi)安靜的不同往日。小萌快速向大門口奔去。門前的保安看起來心情大好,對小萌來了句周末愉快。

  哇,原來今天是周末。小萌如釋重負,邁著輕快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小窩。

  重新洗臉?biāo)⒀?。找出可意的衣裙換上。對著鏡子略施粉黛,并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容。她決定先去公安局戶籍科再探探消息,總不能就這樣傻不拉嘰干等著吧。若沒音訊就趁早再想別的法子。

  在公安局門口的傳達室填了來訪登記,傳達員就直接讓她進去了。戶籍科里有一個警員,還有一個穿便裝的小伙子。沒見王警官。

  “你好,請問王警官在嗎?我一個星期前來過這里,想問下在老碼頭找人的事。”那位警員和穿便裝的小伙子對望了一下。“那事我知道,暫時還沒線索。你回去再等等吧。”那位警員答復(fù)說。盡管心里早有預(yù)料,小萌還是極度失望。說了聲“謝謝”,就從戶籍科走出來。

  剛走出大樓,忽聽見身后有腳步聲傳來?;仡^,是剛在戶籍科穿便裝的小伙子。

  “你好。請問一下,您和阮強認識嗎?”小伙子走上前來問小萌。

  “阮強?認識啊。有什么問題嗎?”

  “是這樣的。他是我鐵哥們兒。剛在戶籍科也是幫他打聽找人的事。咱們找的應(yīng)該是同一個人吧?”

  “應(yīng)該是的。可他自己怎么不過來呢?……"

  “他有事忙著,我問是一樣的。我過來是接表舅去我家吃午飯。也就順便問問這事。”

  “這樣啊。謝謝你,讓您費心了……這事看來挺難的,時間相隔太久,怕是難有線索。”

  “我覺得也可以找當(dāng)?shù)厣狭四昙o(jì)的人詢問一下,不過那些上了年紀(jì)的人現(xiàn)都在哪些地兒得查一下,這事我?guī)湍銌枂枴A魝€電話給我,有消息通知你。對了,我叫吳濤。”

  “好的。太謝謝你了,吳濤。”小萌從包里取出紙筆,寫下號碼遞給吳濤。“0k,回頭見。”吳濤接過紙條,往大樓內(nèi)走去。邊走邊接電話:“表舅,我來啦。稍等……"

  望著吳濤走遠的背影,小萌心想這吳濤倒挺熱心的。剛聽他說阮強有事忙著,大概忙著戀愛吧。雖說心里拿定主意和阮強只做普通朋友,可心里咋就那么別扭呢。她甩甩頭,扔掉了那些不快的念頭。

  走出公安局,小萌打算去老碼頭轉(zhuǎn)轉(zhuǎn),看能否問到那塊兒的老住戶。老碼頭距離這邊較遠,打的不合算,還是坐公交車去吧。小萌往最近的公交站走去。

  剛走到公交站,手機響了。小萌一看是個陌生電話,想了想還是接了。是吳濤,問她在哪兒。她說了自己的方位,吳濤讓她等著,他一會兒就到。不多時,一輛越野車停在小萌面前。吳濤放下車窗,示意小萌上車。小萌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咱們?nèi)ダ洗a頭,到那邊的公安分局問問。”吳濤說。

  “太好了。我正準(zhǔn)備坐車過去呢。”小萌面露喜色。

  “我表舅太忙,去不了我家。最近本市發(fā)生幾樁命案,他又是刑偵處長,走不開。不過我?guī)湍銌柫诉@事,找那邊分局可能了解到老碼頭那些老住戶的去向。”

  “謝謝你,你真是個熱心人。我還打算去當(dāng)?shù)卣胰舜蚵犇亍?rdquo;

  “那得打聽到什么時候?要找簡便方法??上也皇蔷?,不然肯定法子多。只怪當(dāng)初老媽死活不讓我考刑警。”

  “父母肯定覺得做刑警危險吧……"

  “哪會有那么多危險……說實話,我想幫你盡快找到線索也是有私心的……"

  “私心?……"

  “嗯。阮強為幫你找人這事,把月底和我們一起去歐洲的事都放棄了。我還是希望他去,畢竟攝友中就和他聊得來。這不,我就來了。”

  “你倒是挺坦蕩的一個人。不過為我這事放棄不可能。也許有別的原因。”小萌想到了昨晚看到的女孩。

  “我還不了解他么,就從沒見他對別人的事兒上過心。你這事是頭一遭。”

  “我們有些天沒聯(lián)系了,不知他在忙些什么呢……"

  “在整理照片唄。他的作品都是沖國際大獎去的呢,我的大概就只能在國內(nèi)整個獎。呵呵……"

  一路閑扯,轉(zhuǎn)眼就到了老碼頭那邊的公安分局。吳濤停了車,和小萌找到了里面值班的警員。

  “你好,請問方局長在嗎?我們找他有點事。”吳濤上前問那位警員。

  “我們頭兒休息了。今兒是周末呢。”那位警員說,“什么事啊?說出來聽聽,看我能幫忙么?”

  “我們想尋訪老碼頭六十年代初在那兒的住戶,不知他們現(xiàn)在都搬哪塊兒去了?”

  “這事我還真不知道,咱倆估計差不多年紀(jì)。”警員笑著說,“我?guī)湍銌栆幌隆?rdquo;

  “好的。謝謝,謝謝。”吳濤忙不迭的道謝。警員拔著桌上的座機,“老馮,打聽個事……知道老碼頭六幾年住那塊兒的人都搬哪去了嗎?……好,謝啦。”放下電話,警員說:“是這樣,十幾年前那一塊拆遷時有一部分人要的補償款,這些人就不知去哪兒住了。還有一部分要房子的人安置在南苑小區(qū),你們可以去那里的居委會尋訪一下。不過今天是周末,怕是找不了人。”

  “謝謝,謝謝啊!”吳濤握著警員的手直搖。“不用謝,舉手之勞。”看著吳濤激動的樣子,警員笑了。

  “現(xiàn)在只有打道回府了。星期一再去南苑小區(qū)居委會問問。”

  “只能這樣了。今天真是多虧你了,找個地方吃午飯吧,我請客。”

  “午飯我得回家吃。沒接到表舅,我也不回家可不行……以后有空再說吧。”吳濤正說著,放在旁邊的手機響了,吳濤摁了免提鍵,“濤仔,你接的人呢?要開飯啦!”吳濤對小萌笑笑,“表舅走不開,我回來啦!”

  小萌正欲說話,自己的手機也響了。“小萌,你現(xiàn)在哪兒呢?”阮強略帶磁性的聲音傳了過來。

  第十六章 阮強的大學(xué)同學(xué)

  阮強在家里騰出了一個房間,將四面墻上掛滿了在湘西拍的照片。整理照片用了好幾天時間,拿到鑲裱店用木框裝好,又運回來掛好,到昨天傍晚才大功告成??戳丝磿r間,快到小萌下班時間,阮強打算去接來小萌,給她一個驚喜。

  走到小區(qū)外,攔了一輛計程車。沒車還真不方便,自己那輛梟龍越野車放在4s店養(yǎng)護,明天得去開回來。計程車眼看快到目的地了,前面卻堵成了長龍。阮強干脆換成步行。

  “阮強!……"迎面走來的一個女孩猛然沖他大叫一聲,嚇了他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好久沒了蹤影的大學(xué)同學(xué)趙蘭。

  “趙蘭……你這是從天而降嗎?大伙兒還以為你失蹤了呢。”

  “唉!一言難盡……咱們找個地方聊聊去。”趙蘭左右看了一下,見旁邊有個肯德基店,“就到這里面去聊一會兒吧。”

  “好吧。”阮強聽她說聊一會兒,想必要不了多久時間,就答應(yīng)了。

  沒想到這聊天開了個頭,趙蘭的話語簡直就象那黃河之水,滔滔不絕。從和她那老外丈夫怎么認識,怎么相愛,到結(jié)婚,出國,然后生了個可愛漂亮的混血寶寶,說到這里嘎然而止。如同CD機里一支熱烈奔放的歌曲,正聽到出神處卻突然被按了暫停鍵。

  “怎么不說了?我聽著呢。”

  “后面的就不說了吧,太敗興。”

  “到底咋回事?說說無妨。”

  “好吧。是你非要聽的啊……”

  “嗯。繼續(xù)……"

  “有次孩子生病了,我跟老公說了一聲,就帶孩子去了醫(yī)院。醫(yī)生檢查沒什么大礙,我就帶孩子徑直回家了。結(jié)果回到家,發(fā)現(xiàn)老公和一個金發(fā)女郎在床上做愛……"

  “啊?……"

  “那女的竟然面不改色,還微笑著和我打招呼。我放下孩子,在房間里找了根木棒,對那對狗男女一頓好打,揍的他們鬼哭狼嚎。”

  “你這倒是名副其實的棒打鴛鴦哦……最后呢?”

  “離了。帶孩子回國了,住我媽那里。到最后我那老公還在說我沒禮貌沒風(fēng)度。媽的,騎我脖子上了我還能保持風(fēng)度嗎?……"趙蘭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其實你打算結(jié)婚之前,就要預(yù)先考慮到東西方文化的差異,還有某些觀念的沖突。”

  “也許是吧,當(dāng)初結(jié)婚太沖動了……聊聊你這幾年都干嘛呢?”趙蘭看著對面依然帥氣的阮強。

  “說來慚愧,還是在玩攝影。天南地北,國內(nèi)國外,天涯浪跡……"

  “挺羨慕你的。家境富有,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這拼爹的時代啊……我還得重新找工作,要養(yǎng)孩子。唉……"

  “別這么說,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時候。你的英語那么溜,工作應(yīng)該不是難題……"

  “嗯。剛應(yīng)聘了一家外企,明天見工。趁還沒老,從頭開始吧。”

  “好啊,祝你好運。留個電話,咱們抽空搞個同學(xué)聚會。”

  “嗯。好想見到咱們那幫老同學(xué)。”趙蘭和阮強互留了電話,便揮手告辭。阮強看時間不早了,去找小萌的事只得作罷。

  第二天用過早餐,打電話給4s店問了車輛的養(yǎng)護情況,對方說可以去取車了。阮強就直接去4s店取了車,想起今天是周末,不知小萌在會在哪里。正在琢磨時手機響了,卻是徐菲打來的。

  “阮帥哥,你昨晚是不是和小萌鬧別扭了?……"

  “沒有啊,怎么了?”

  “昨晚小萌回來狀況不對哦,喝了酒,又哭又笑的……我還以為你倆咋的了。”

  “喝酒?在哪兒喝的?”

  “和我喝的……哎呀,待會兒再講,我這忙著。”徐菲掛了電話。阮強想了想,開車去了“研磨時光”咖啡館。

  適逢周末,咖啡館內(nèi)客人較之平日要多一些。徐菲在里面吧臺處和兩個員工忙乎著,外間幾個員工也是各司其職。眼尖的徐菲瞅見阮強下車,忙走出去。

  “小萌昨晚是大大的不對勁。我從沒見她這樣子,問她又不說,我這兒又忙著……你去看看她吧。我得忙去了……"徐菲說完就進了咖啡館。阮強回到車上,撥通了小萌的電話。

  “我現(xiàn)在從老碼頭回來的路上……"小萌說著,吳濤在旁插了一句,“讓他找個地方等著。”聽見電話里面有個男聲,阮強的臉?biāo)查g黑了。

  “我在濱城廣場入口等你。”阮強說完掛了電話。

  十來分鐘后,吳濤的車停在了濱城廣場入口處。阮強的車等在那里,人站在一旁。小萌下了車,走了過去。阮強拉開車門,讓小萌上車等會兒,他要和吳濤說個事情。

  “我有點兒奇怪,她怎會出現(xiàn)在你的車上呢?”阮強坐上吳濤的車。

  “這是興師問罪的節(jié)奏么?……"

  “那倒不是。只是有點好奇。”

  “巧合唄……我去找表舅,順便問你囑咐的事。正好遇上。這樣回答能否滿足你的好奇心么?”

  “是挺巧的。不過我先聲明一下,她是我喜歡的人……"

  “這是在捍衛(wèi)領(lǐng)土主權(quán)嗎?”吳濤憋住了笑。

  “差不多。你要這樣說也可以。”

  “你確定她喜歡你嗎?我可是沒看出來。”

  “……這不正追求中嗎?”

  “你追求的方法是不是不對哦。她一個女孩子跑東跑西的,你咋不陪著呢。我是看不下去,才跑這一趟。”

  “我是想給她制造一個驚喜……"

  “是嗎?驚喜在哪兒呢?”

  “改天去我那兒就知道了,全是她家鄉(xiāng)的景色風(fēng)物。”

  “咱們這樣好嗎?反正她還沒表明態(tài)度,咱倆就來個公平競爭如何?”

  “好啊。約個時間,拳擊場見。”

  “好吧,我投降。逗你的呢!哈哈……"終于沒憋住,吳濤笑出聲來。阮強捶了他一拳,“今天的事謝了,勞煩你跑那么遠?;仡^見!”

  “回頭你請吃大餐!”吳濤開著車跑遠了。

  “去我那兒,給你看樣?xùn)|西。”阮強關(guān)上車門,對小萌說,“系好安全帶。”

  “去你那兒?……”小萌猶豫了一下。

  “怎么,是不是想邀個伴同去?徐菲可沒空,忙著呢。”

  “好吧。去就去……"小萌認真系好安全帶,“看什么東西?能先說說么。”

  “那可不能說。看了就知道了。”

  “神秘兮兮的……"小萌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

  “別睡覺,很快就到了的。”阮強看了看小萌,“晚上沒休息好嗎?”

  “不是。”小萌坐起來,“我覺得奇怪。象你這么年輕英俊瀟灑多金的人,身邊怎會沒有女朋友呢?是眼光太高還是……"

  “女朋友?女性朋友多的是,你也是啊。”

  “我是指那種女朋友……"小萌面露尷尬。

  “呵呵……哪種?說清楚。”

  “就是彼此喜歡的那種。”

  “好吧,說實話……我讀大二時,喜歡過一個女孩。人長的美,難得的是脾性好,言談舉止無可挑剔。她的家境也不錯,那時我就想,也許是家庭環(huán)境的原因,才造就出這樣完美無缺的人吧。當(dāng)時追求她的人很多,她卻只對我青眼有加。就這樣,我們交往了……"

  “后來呢?……"

  “有一次,我們相約到市內(nèi)的鳳凰山景區(qū)去玩,說好在入口處附近的一片竹林碰面。我提前到的,見她遲遲沒來,就到竹林附近的亭子里坐著等她。沒多久,看見她匆匆過來了。在進入口處時,一個騎三輪車拾荒的老人正好出來,三輪車上載著大捆鐵絲鉤,突出來的一根把她的裙子劃了個口子。那位老人過意不去,趕快下來說對不起。沒想到,在我眼里一直好脾氣的她當(dāng)時就變臉了:一句對不起就沒事了?知道我這裙子多少錢嗎?恐怕你砸鍋賣鐵也賠不起……那個老人站在那里可憐巴巴的。旁邊圍了幾個人上去好言相勸,說老人也不容易。這樣,她才不情愿的走開。”

  “為這事就分手了?”

  “沒提什么分手,只是慢慢的疏遠了……。”

  “再后來你就沒遇上喜歡的人了么,還是那事讓你的心理陰影面積過大?”

  “心理陰影談不上。喜歡的人嘛,也不是沒有遇到……"

  “哦?又遇上誰了,快說說。”小萌的好奇心又上來了。

  “以后再說……到了。”阮強說著,車已開進住宅小區(qū)。小萌透過車窗,見里面隱隱有小橋流水,假山?jīng)鐾?。鵝卵石鋪成的小道周圍,是綠油油軟綿綿的草坪??喘h(huán)境布局,想來這兒的房價定然驚人。阮強將車開進車庫,就和小萌乘電梯到21樓自己的住處。

  “房間好大啊!你一個人住么?”小萌進了房間,四處打量。

  “嗯,偶爾爸媽會過來看看。坐吧,我給你弄點喝的。”

  “不用,我不口渴。你不讓我看什么東西嗎?在哪兒呢?……"

  “你倒挺心急的。好吧,先帶你去欣賞我的作品。”阮強把小萌帶到一個房間,里面掛滿了各類照片,“你先看看,我去煮點咖啡。”

  “好的。不用管我,你去吧……"

  小萌邊說邊對著墻上的攝影作品細看,發(fā)現(xiàn)居然全都是自己老家的景致。有鄉(xiāng)間的木屋炊煙,自家堂屋的黃包谷紅辣椒。也有二丫出嫁的許多場景,司城祖師殿的近景及遠景。還有古鎮(zhèn)的青石板街,夕陽下的吊腳樓群等等,純粹就是一個關(guān)于湘西風(fēng)物的小攝影展。小萌不太懂?dāng)z影,只覺得每一幅作品都有其獨到之處,難分孰優(yōu)孰劣。如果非要確定一幅觸動她內(nèi)心的作品,應(yīng)該就是那幅六爺坐在祖師殿內(nèi),仰頭看懸掛著的經(jīng)幔的情景:清晨太陽的光線從木格窗照射進殿內(nèi)。六爺孤獨的身影,空洞的眼神。身后是破敗老舊的大殿。

  看著看著,小萌眼睛有些濕潤了。趕緊走到那幅鄉(xiāng)間的木屋炊煙前,照片里熟悉的木屋,蜿蜒的山路,裊裊的炊煙,似乎有一種冥冥中的力量,讓她易感的心瞬間安靜下來。

  “怎樣,看了以后有何感想?”阮強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身后。

  “說實話,我被驚呆了。沒想到我從小長大的地方會有這么美。謝謝你,把我的家鄉(xiāng)拍攝的這么美侖美奐。”

  “你喜歡就好。改天有空在電腦上都發(fā)給你……到客廳坐吧,嘗嘗我煮的咖啡。”

  “嗯,好。”

  小萌到沙發(fā)上坐下,小萌端起茶幾上的咖啡,輕輕嘗了一口。

  “這幾天忙著整理這些照片,也沒問問你的情況。在公司做的還順心嗎?”

  “還行吧……公司的人都挺好的,對我很照顧。”

  “那就好。在外面做事,開心很重要。”

  正說著,茶幾上阮強的手機響了。屏幕上顯示帆哥二字。

  “是帆哥啊……我在家里……去你那兒?不行,我這有客人……阿婆?……嗯,好。”

  “我得回去了,和有個同事約好下午去逛街。”聽見阮強的電話內(nèi)容,小萌借機提出告辭。

  “那……我開車送你吧。是帆哥姑婆非要讓我過去,說要說個什么事情。”

  “嗯,沒事。今天真的謝謝你,讓我欣賞到那么多好的攝影作品。”

  “以后,會讓你欣賞到更多更好的作品……"

  第十七章 得去一趟朵云島

  小萌一個人在街上溜達。剛讓阮強在前面路口停了車,說這條街離自己居住的小區(qū)不遠,得添置一些日常用品回去。聽她這么說,阮強才放心駕車離開。小萌采購的速度很快,轉(zhuǎn)眼便拎著大包小包鼓鼓囊囊的購物袋往回走。順便再小區(qū)附近,一個經(jīng)常光顧的米粉店吃了碗米粉。米粉店老板林嬸,和小萌已很熟絡(luò),林嬸的女婿小梁在旁也熱情的打著招呼。

  回到住處,想到六爺交待的事總算有了點眉目,小萌心情暢快了許多。打開電腦,順便掛上了許久沒登陸的QQ。接著瀏覽起網(wǎng)頁來,國內(nèi)外新聞大事粗略掃過,娛樂八卦省去,習(xí)慣的點出老家湘西的門戶網(wǎng)站細看。正全神貫注時,收到一條QQ提示消息。是田俊發(fā)來的。

  向小萌,在嗎?

  在的。

  怎么老不見你上QQ呢,這段時間在忙什么呢?

  回老家一段時間,才回來一個星期。QQ確實沒怎么上了,現(xiàn)在好多人去玩微信了,我下載了一個,不過沒怎么用。

  回老家了?怎不早說呢?不然咱們可以一起回去的。

  是家里有急事。走的急,就沒吱聲。

  哦,事情處理好了嗎?

  好了,沒事了。謝謝關(guān)心。

  別那么客氣。對了,上次到你那邊時,你和你的朋友們不是說,想來朵云島玩的嗎?打算什么時候過來?我正翹首盼望呢。

  這個,得大家都有空時才能一起過來。都各自忙著呢。我再約一下,看能否聚齊。到時免不了要過來打擾,你得做好準(zhǔn)備哦。

  準(zhǔn)備是必須的。來時提前打個電話,我去接你們。

  好的,沒問題。

  那我可等著的呢。

  嗯,好。知道了。

  田俊下了線。小萌忽然就沒了心情再看網(wǎng)頁。他翹首盼望的那個人,自然是徐菲,跟自己怕是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吧。關(guān)了電腦,小萌怔怔的發(fā)了一會兒呆,在心里期待著星期一到南苑小區(qū)會有好消息。畢竟,六爺?shù)氖?,才是?yīng)該放在首位的要事。

  小萌并沒有等到星期一。

  星期天的下午,正坐在電腦前就著一堆零食,看一部美國大片時,她接到了濱城公安局戶籍科的電話。是那位王警官打來的。

  “你好。請問您是叫向小萌嗎?”

  “是的。您哪位?”

  “我是市公安局戶籍科的,姓王。您上次見過的。”

  “哦……是王警官。你好!是我打聽的那件事有消息了嗎?”

  “是這樣的……我們查閱到了原始資料,你說的那戶人家,戶主叫石大旺的。以前是從朵云島的云澳鎮(zhèn),搬遷到老碼頭臨時暫住過兩年。不屬于這邊的常住人口,估計后來又回朵云島去了……你要尋訪的話可能要去朵云島走一趟了。”

  掛了電話,小萌高興的在屋內(nèi)轉(zhuǎn)了幾個圈,然后撥通了徐菲的電話。

  “嗨!忙著沒?”

  “有啥事,說唄。”

  “明天,得去一趟去朵云島。你呢,能抽出空不?”

  “怎么突然想起去那兒,是想念老同學(xué)了嗎?”

  “什么啊……是我得到消息,六爺托我找的人原籍在朵云島……"

  “哦,是這樣……那你得叫上阮強,他是本地人,與人交流要方便一些。我想辦法跟人換班,應(yīng)該沒問題。你呢,上次回家耽誤了這么久,還是考慮一下你自己請假的問題吧。”

  徐菲的話提醒了小萌。她想了想,給辦公室管事的鄭平打了個電話,小心翼翼的告之自己有重要的事,得請兩三天假。鄭平在電話里沉默了幾秒鐘還是答應(yīng)了,但末了說了句下不為例,不然他以后很難做之類的話。小萌連連答應(yīng),收線后長舒一口氣。隨即又撥通阮強的電話。

  “小萌,接到你的電話可真不容易……手頭有點事剛好弄完,正想給你打電話呢。”

  “是找人的事有了消息……"

  “真的!太好了。"

  “六爺要找的人,以前是從朵云島的云澳鎮(zhèn)過來的,在濱城暫住過一段時間,估計后來他們又回那邊去了。所以……”

  “那明天就直接去朵云島吧。”

  田俊一大早就在渡口等著第一班輪渡過來。昨晚接到小萌的電話,心里壓抑不住的興奮,跟正在一起值班的連隊指導(dǎo)員說起有朋友來隊看望,指導(dǎo)員二話沒說,便讓他第二天開著連隊那輛北京吉普去接人。

  渡口碼頭三三兩兩停了一些來接人的車輛。海面上霧很大,天際處朦朧一片。田俊筆直的身形站在渡口,望著海面出神。他想起了向小萌,雖說兩人之間一直是同學(xué)之誼,但當(dāng)上次看見她和那個叫阮強的男子,并肩走出海鮮店去沙灘散步時,由內(nèi)心的不適感,才發(fā)現(xiàn)對她還是隱隱有所期待的。而從徐菲口中得知阮強正追求著小萌時,忍不住心底輕嘆,心想或許自己只能送上一份祝福了。

  遠處輪渡汽笛發(fā)出的鳴響忽地響起。田俊看著輪渡靠岸,從涌出的人群里搜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急忙迎上前去。

  “向小萌!阮先生!徐經(jīng)理……歡迎來到朵云島!”田俊笑容滿面,和阮強握了握手,招呼小萌和徐菲坐上開來的吉普車。阮強隨后坐上副駕駛。

  “先去我所在的連隊。吃過午飯后,下午咱們一起去云澳鎮(zhèn)。去那兒開車半小時就到了。”

  “謝謝老同學(xué),那就辛苦你了……"

  “不客氣……先簡單介紹一下朵云島。這個島呢,是本省最大的海島縣,位于閩粵臺三省海面交叉點,北回歸線從這里貫穿。還有,是海軍東海艦隊和南海艦隊負責(zé)范圍的分界點,地理位置相當(dāng)重要。島上有幾個不錯的風(fēng)景點,明天我?guī)銈內(nèi)タ纯?hellip;…”

  “南國海島,確實別有一番風(fēng)味。”小萌看著車窗外閃過的荔枝林和香蕉樹,不由感嘆。

  “我挺喜歡那些古老的榕樹,這次得多拍些照片回去。”阮強笑著說。

  “呵呵,我就想去實地敲幾個椰子下來喝。”徐菲將頭靠在車椅上,一副向往的神色。

  “沒問題,這些要求都能滿足……”聽著徐菲的要求,田俊微笑。

  “對了,給你倆說一下。咱這位老同學(xué),可是咱土家三大主神之一的田好漢的后人,祖上世代為將呢。”小萌在一旁說,“如今從軍,也算是傳承祖業(yè)吧。”

  “嗨,向小萌,別忘了你向氏祖上世代曾為出謀劃策的文官,照這么說,你讀中文系也是為繼承祖業(yè)啰?”

  “唉,我是想繼承祖業(yè),可時運不濟,所以就只能做個普通文員糊口啰。”小萌做出愁眉苦臉狀。

  “哈哈,我說二位,你倆干脆去搭臺說相聲算了。一文一武互掐挺有看頭的……”徐菲一旁打趣。阮強也呵呵笑起來。

  “知道么,這島上的風(fēng)俗挺有意思的。嫁女兒都是在夜深人靜時送到男方去的,避免讓人給看見。而遇喪事卻是所有親戚披麻戴孝的,大街小巷敲鑼吹號的唯恐沒人知道……”見徐菲打趣,田俊趕緊叉開話題。

  “這叫路隔十里,鄉(xiāng)俗不同。”徐菲應(yīng)道。

  一路風(fēng)馳電掣,轉(zhuǎn)眼已望見不遠處一排排整齊的營房。田俊將吉普車直接開到連部招待所,帶小萌幾個人進入預(yù)先訂好的各自房間休息。自己則一溜小跑,去連隊廚房看炊事班給客人的飯菜準(zhǔn)備的如何了。

  第十八章 士兵也八卦

  幾個戴著白圍裙的炊事班士兵,正在廚房忙的不亦樂乎,為連隊?wèi)?zhàn)士們準(zhǔn)備著中餐。炊事班長陳忠蹲在洗菜的水池旁,清洗著一些青菜及蔥姜佐料。起身去取菜盆的空隙間,瞅見田副連田俊和一個模樣水靈的女子走了過來。

  “田副連,這是你剛接過來的朋友嗎?”陳忠迎了上去。

  “對,剛到。這是我老同學(xué),叫向小萌,還有兩位在招待所休息呢。小萌,這是我們連隊的炊事班長陳忠,河南人,烹飪手藝頂呱呱……"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小萌微笑著伸出一只手遞給陳忠。“你好,你好。”陳忠將手在白圍裙上擦了兩下,有些局促的接過小萌伸過來的手握了握。

  “小陳,辛苦你了。飯菜準(zhǔn)備的怎樣了?這幾個朋友還要去云澳鎮(zhèn)辦點事,飯后出發(fā)。”

  “食材準(zhǔn)備好了,只等下鍋了。都湘菜辣風(fēng)味行不?”

  “還有位朋友是濱城本地人,得有點清淡的菜。”小萌想了想說道。

  “中,幸好有幾樣海味。”小陳來了句自己的家鄉(xiāng)話。

  “那好,十一點半之前能弄好么?”

  “沒問題……"陳忠說著,眼睛看著田俊身后不遠處,“那個人也是你朋友嗎?”

  田俊和小萌回過頭,見是阮強在一棵榕樹下左右環(huán)顧。“阿強!”小萌對阮強招招手,阮強應(yīng)聲走過來。

  “我隨便走走……就轉(zhuǎn)到這兒來了。”阮強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看了看小萌。

  “那我做菜去了……"陳忠見狀,端起池邊的蔬菜,一邊忙活去了。“我陪你們到這四周看看吧……”田俊說著和兩人走出了廚房,往附近一條幽靜小道去了。

  “你們猜猜,剛那位美女會不會是田副連的女朋友?”這邊一個戰(zhàn)士輕聲問。

  “還別說,也就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咱們英武的田副連。”另一個戰(zhàn)士答道。

  “我估計是的。兩人看上去般配,何況又是老同學(xué)。有道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嘛……”

  “不過我瞧著剛才那小子,看美女的眼神似乎不對哦……"

  “那小子與咱們田副連競爭,他有那個實力嗎?”

  “實力肯定有的啦!你們沒有看見嗎?那小子手上戴的那塊腕表,價值不菲,沒個十幾萬買不到的。上次我回深圳老家探親,看見我一個從瑞士回來的親戚戴過。”

  眾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四下靜聲。“這下田副連怕是沒戲啰……”

  “也別這么說。依我看,那女孩不象看重物質(zhì)的人……待人接物有禮有節(jié),很懂分寸。感情這東西,要看緣分的。”聽見大伙的議論,陳忠發(fā)了話。

  “哎我說班長,聽你這么說好像挺懂情場的哦。可剛才我瞧見,你與美女握手的時候脖子都羞紅了……”

  “小李子,待會兒有一車大米要卸到庫房。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wù),我就鄭重的交付給你了……”

  “別啊!班長……我承認錯了還不行嗎?……”

  “看你說的,你哪里有錯。聽著好像我搞打擊報復(fù)似的。在我們炊事班,對于顯得格外聰明機智的人,一向都會委以重任,這樣才能表現(xiàn)出咱們厚待人才的優(yōu)秀傳統(tǒng)。大伙兒說對不對?”

  “對……太對了……哈哈……哈哈哈……”眾人齊聲大笑起來。

  徐菲在房間睡了一陣,醒過來時沒見小萌。起身到隔壁敲了敲門,也沒動靜。心里嘀咕著,走到樓下的榕樹前左看右瞧,見十來米遠的一處菜地里,有個兵在扯著蒜苗。“嗨!你好。這蒜苗長勢不錯啊……”徐菲走近,和士兵搭起訕來。“還行吧!廚房炒菜還差點蒜苗。我來扯點回去。”士兵抬頭看了看徐菲說。

  “這樣啊。對了,你有沒有看見田副連長從這兒過去?”

  “先看見他在炊事班,然后說是陪兩個朋友去周圍看看。這個點估計快回來了吧……"

  “哦,謝謝。那個,問你點事。”徐菲壓低聲音,“你們田副連長的女朋友來過這里沒有?”

  “沒聽說他有女明友啊。”士兵愣住了。

  “那可能是別人亂說的。你忙,我先走了。”徐菲一溜煙的走遠了。

  炊事班。陳忠炒完最后一個菜,正安排著人手,去把食堂里面的一個小間收拾出來,好擺上菜肴。一個兵抱著一捆蒜苗急火火沖了進來。

  “小李子,跑那么快干嗎?”陳忠叫住小李子。

  “報告班長!劇情有變……”小李子擦了把汗,“欲知詳情,須得大家發(fā)揚團結(jié)友愛之精神……幫我卸大米……”

  “行了,別賣關(guān)子。快說,幫你卸就是了。”

  “知道么,剛在菜地有個美女問我田副連有女朋友沒有呢?……”小李子做了個禁聲的動作,“長的挺漂亮,看來田副連的婚姻大事妥妥的了。”

  “真的!不會是拿假情報蒙咱們幫你卸米的吧……”一個兵將信將疑。

  “千真萬確!我對天發(fā)誓……”

  “看來是真的。以為是雙龍奪珠,卻又好像變成二女爭夫……劇情復(fù)雜了。”

  “咸吃蘿卜淡操心……該忙啥忙啥去,一會兒客人要來了。”陳忠揮揮手,幾人瞬間散去。

  朵云島的云澳鎮(zhèn),是島上除了縣城的宅安鎮(zhèn)之外的第二大鎮(zhèn),也是島上鮮活海產(chǎn)品的主產(chǎn)地。鎮(zhèn)上的街道很干凈,商鋪林立,民居古樸。來往行人絡(luò)繹不絕,卻并沒有那種鬧市的喧囂嘈雜,是一個別具風(fēng)味的海島小鎮(zhèn)。小萌坐在車?yán)?,注視著車窗外緩緩后移的街道景象。田俊開著車,和身旁的阮強低聲說著什么。一向算是較為活躍的徐菲,此時則靠在車后座,閉目養(yǎng)神。這少有的一反常態(tài),得歸咎于中午那兩杯酒喝大了。

  一路無話。田俊很快將車開到后街僻靜處,停在一戶人家門前的大樹底下。“你們稍等。我去找個熟人問一下,去東山村的路況怎樣,好像聽說那個方向的道路在維修……”田俊說著,下車進了那戶人家的大門。片刻功夫,田俊從那戶人家出來,身后跟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估計是那戶人家的主人,站在門口相送。田俊上車啟動吉普。

  “去東山村到鎮(zhèn)上的碼頭坐漁民的機動船四十分鐘就到了。如果開車去要繞路,得兩個多小時才到,而且路況不太好。”

  “看來只有去坐船了。那就去碼頭吧……”小萌說。

  “等一下,我想下車。有點不舒服……”徐菲聽說要坐船,頓覺腹內(nèi)翻江倒海。下了車,站在樹下俯身一陣嘔吐。

  “什么情況?”小萌田俊幾人見狀,連忙下車詢問,“怎么就暈車了呢?……”

  “這位朋友要緊嗎?田副連長,再不然讓幾位朋友先去我家休息一會兒……”那戶人家的主人也走了過來。

  “我沒事……大家不用擔(dān)心。不過東山村我可能是去不成了……”徐菲說著,又蹲下作欲嘔吐狀。

  “這樣吧。讓徐菲在這兒休息著,田副連長先送我們?nèi)ゴa頭,然后再回來陪徐菲去診所看看。我陪小萌去東山村就行了。”阮強在一旁提出建議。

  “這樣也好。徐菲這個狀態(tài)總得有人陪著才行。”小萌表示同意。

  “也只好這樣了。”田俊想了想也沒別的法子,“阿楊,那我這位朋友先在你這兒休息,我一會兒就過來。”

  “好的。放心吧。”那戶人家的主人點點頭。

  田俊上車,載著小萌和阮強,七拐八彎,十來分鐘的功夫,就到了鎮(zhèn)子上的出海碼頭。

  碼頭邊,泊著幾條漁民的機動船。海藍,天藍,有幾絲云飄在天際。晴朗的日子,大多數(shù)漁船已經(jīng)出海去了。

  “嗨!小阿弟!……”田俊對著就近一條漁船喊著。船頭站著一個身材結(jié)實皮膚黝黑的漁家少年,埋頭整理著一堆漁網(wǎng)。聽見喊聲抬頭,見田俊招手示意,便在幾條船間幾個縱躍,上到岸邊。

  “兵哥,有什么吩咐?”一張笑臉燦然在前。

  “阿弟,是我這兩位朋友要去東山村,稍后還要回來。你能跑一趟嗎?”

  “東山村?……”少年似乎有些猶豫。

  “對,我們打聽過了,坐船過去快一些……”田俊又補充了一句,“怎樣?不會少你船錢的。”

  “不是錢的問題……島上每次臺風(fēng)過后,都是你們當(dāng)兵的幫忙搶險救災(zāi),咱們都記著呢。主要是我好久沒往那邊去了……那個,好吧,我就跑一趟。”

  “那我和徐菲就在這邊等你們。”見少年答應(yīng),田俊轉(zhuǎn)向阮強小萌二人,“回來后打個電話,我來接你們。”

  “好。徐菲就拜托你照顧了……”

  第十九章 東山小漁村

  “嗨!你們好!我叫阿樂。”見田俊駕車離開,少年作著自我介紹,并招呼著小萌和阮強,“先去我船上吧,我收拾一下就開船。”

  “好的。”阮強答應(yīng)著,伸出手遞給小萌,“抓緊我哦,別掉海里去了。”

  小萌一陣頭大,暗道真是烏鴉嘴。手卻還是握住阮強的胳膊,一起小心翼翼踏上少年那艘漁船。不料眉角微蹙的表情還是被阮強捕捉,“怎么,不會是真怕掉進海里吧?放心,有我呢。”阮強饒有興味的說著,“知道水滸里梁山泊的阮氏三雄么?和我阮家有些淵源呢……”

  “拜托,那個阮氏三雄好象是山東的吧?離這兒可不近。”

  “呵呵,逗你的。就是想說咱的水性極好。”

  “你呀!……”小萌一陣無語。

  “阿樂,你對東山村熟悉嗎?”看著阿樂撿拾著漁網(wǎng),阮強和他聊了起來。

  “不算太熟。不過咱鎮(zhèn)上有個女孩子嫁去了那里……你們是去游玩還是走親戚?”

  “我們想去找個人,是個老人。可能要找上了年紀(jì)的人打聽一下。”

  “這樣吧,那到了那邊,我可以去幫你問問。反正還要一起回來。”

  “好啊,那先謝謝了。”

  “阿哥,你女朋友長的好靚哦。你可真有福氣……”阿樂偷眼瞅了一下小萌,悄聲跟阮強說著。耳尖的小萌在一旁聽見正打算開口澄清,阮強卻來了句“阿弟好眼力”。小萌無奈之余翻了個白眼,調(diào)轉(zhuǎn)頭看向海面,“風(fēng)平浪靜時的大海,真美。”

  “那只是表象。外面看起來平靜,里面卻是暗流涌動。”阮強接口說道,“其實,風(fēng)浪并不可怕,當(dāng)風(fēng)浪來時,駕著船迎著浪沖去,浪也就破了。”

  “你似乎很了解大海……”小萌扭頭注視著身邊的阮強。有風(fēng)掠過,小萌的長發(fā)拂過阮強的面頰。阮強輕輕拔開,撩到小萌腦后,動作輕柔,“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阿哥說的對。風(fēng)浪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暗涌,還有暗礁??床灰姷臇|西才可怕,就好比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聽起來象是在說著人生哲理。”小萌以探詢的眼神看了看阿樂,“阿樂,你多大了?”

  “二十。怎樣?是不是看起來顯得要年輕些?”阿樂一副孩子氣的笑容,“去坐好吧,可以出發(fā)了。”

  小萌依言坐進了矮小的船艙里,阮強隨后挨著小萌坐下。漁船像箭一樣射向遼闊的大海,一股疾風(fēng)迎面而來。小萌打了個寒戰(zhàn),趕緊豎起衣襟,眼睛緊盯著前方。阮強在小萌身邊輕聲說:“冷的話就靠著我,別著涼了……”

  漁船發(fā)出的轟鳴聲和風(fēng)聲淹沒了阮強的話語。小萌轉(zhuǎn)過頭大聲問著:“什么啊?聽不見!”阮強不再說話,伸過手臂將小萌攬在胸口,嘴唇湊近小萌耳邊,“別動,這樣保暖。那么久才到,感冒了可不好。”小萌潛意識里想抗拒,卻終是沒有推開阮強的胳膊。低頭閉著眼,在散發(fā)著陌生的男性氣息里,感受著耳邊心臟的跳動。阮強嗅著小萌發(fā)絲間的清香,保持著相擁的姿勢,一動不動。直到遠遠看見沿岸島上人家的模糊輪廓。

  “到啦!靠岸嘍……”阿樂將船駛進一個小小的碼頭攏岸。阮強牽著小萌上了岸,等阿樂拴好漁船,三人一起進了東山這個小村子。村口不遠處的田地里,有兩個人影,走近看是一老伯和一位阿婆,正在地里澆灌鋤地的忙活著。

  “我先去問一下。”阿樂快步走上前。小萌和阮強緊隨其后,只是阿樂和兩位老人嘰里呱啦說的本地土話二人全然不懂。

  “阿樂,都說了些什么啊?”小萌滿頭霧水。

  “我是問咱鎮(zhèn)上那個女孩的情況。剛聽說在家?guī)Ш⒆?hellip;…就住前面不遠。待會兒你們找人的事問她可能清楚點,剛才兩個老人的耳朵聽力不大好……”

  午后的村子,靜悄悄的。大多住宅建筑顯得古舊,低矮且少見樓房,想必是為了防備海上的臺風(fēng)。在一處巷口前立著一塊小小的石碑,上面寫著“石敢當(dāng)”幾個字。小萌端詳著有些不解,阮強說這是擋邪之用。在一棵古榕盤虬的小院前,阿樂停住了腳步。院子里而有個身材嬌小的年輕女子,正聚精會神的鉤織著一堆衣物。身邊是個兩三歲的小女孩,抱著一個芭比娃娃玩耍著。阿樂走了過去,“妙音姐!”女子抬頭,臉上很是驚喜,“阿樂,你來東山了?……快進來坐!”阿樂卻并不邁步,“就不坐了。是我這兩位客人來東山找人,是位老人。想找你打聽一下……”

  妙音注意到了阿樂身后的小萌和阮強,忙走了過去,“兩位是找人?”小萌和阮強點點頭,妙音抱上小女孩,“這樣吧,走,去前面街上,找咱這里土生土長的吳爺爺問問。我來這兒才幾年,平常很少在村里走動。”阿樂從妙音手里接過小女孩抱著,“麻煩你了,妙音姐。”

  妙音領(lǐng)著幾人從屋后小巷出去,七拐八彎,便到了一條小街,此時街上人已寥寥,一家小商鋪外的墻根邊,有幾個老伯就著小桌上的茶具杯盞,圍坐在一起閑聊。妙音走近,沖著其中一人叫了聲“吳爺爺!”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人應(yīng)聲抬頭,起身走了過來。身后另幾個老人也都扭頭好奇的看著小萌幾人。

  “吳爺爺,這是我?guī)讉€云澳的朋友,說是想找人……我想這事找您應(yīng)該沒問題,就領(lǐng)他們過來了……”

  “哦?找人?”吳爺爺扭頭看著小萌幾人。

  “您好,吳爺爺。我們是想找一位叫石有蓮的的老人,她以前的閨名叫阿蓮,如果健在的話大概有六十多歲。還有,她父親的名字叫石大旺……”小萌上前跟吳爺爺說道。

  “石有蓮?……”吳爺爺聽著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茫然,“沒什么印象啊……”

  “對了,她以前和父母去濱城的老碼頭附近住過一段時間……”阮強想了想,提示了一句。

  “石大旺不就是旺伯嘛,去世好些年了。”旁邊一位老人忽地想起了什么,神情黯然,“記得蘭嬸沒多久也去世了……”

  “是哦,他們好像是有個女兒,不過很多年沒見過了,想必是嫁的遠……”吳爺爺恍然醒悟。“對了,似乎還有個兒子,應(yīng)該是在外地安家落戶了吧……我能知道的也就這些了。”

  “那么,吳爺爺,您知道石大旺老人去世后埋在哪兒嗎?我想去看看。”小萌聽著吳爺爺所說,心里不免失望,但還是想去老人的墳?zāi)骨凹腊菀幌隆?/p>

  “這個……孩子,我?guī)筒涣四恪K蟽煽谌ナ篮?,選擇的都是海葬……”

  “啊?海葬……”小萌呆住。吳爺爺看見小萌驚詫的表情,點了點頭,“是的。島上的土地資源有限,選擇火化后將骨灰撒入大海,一則是為子孫后輩著想,二則也是漁民一輩子與大海相依共存,對海有著很深的感情……”

  告別吳爺爺和妙音,小萌蔫著腦袋,和阮強阿樂一路默默往回走。

  “阿樂,小萌的心情我能理解??赡阍趺匆膊徽f話了呢?”阮強看了看阿樂,試圖扭轉(zhuǎn)沉悶的氣氛。

  “唉,一直以為妙音姐會成為我阿嫂的,沒想到卻最終嫁來這里。”阿樂回頭看了看東山村,“妙音姐以前和我哥是一對,因為一點小誤會分手了。兩人脾氣都很倔強,誰也不肯放下面子示好。后來妙音姐就嫁了,我哥也去了福州那個城市打拼,有好幾年沒回了,不過偶爾還是會打個電話回來……”

  “是這樣啊。想開點……各人有各人的緣法。”阮強拍拍阿樂肩膀。

  阿樂和阮強邊走邊聊。一邊的小萌卻是思緒飄飛。看來線索似乎斷了,那位阿蓮老人難道當(dāng)初真的遠嫁了么,還有石大旺老人的兒子及后人會在哪里呢。

  二十章 徐菲的心眼

  徐菲嘴角叼著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坐靠在云澳碼頭邊一條廢棄的木船上,保持著面朝大海的姿勢。漫不經(jīng)心的眼神,不時掃過不遠處,正來回踱步,焦急眺望海面的田俊。夕陽漸落,波浪翻騰的海面上,依然沒有漁船的蹤影。

  此時的徐菲,臉上一掃暈車嘔吐后的疲憊之態(tài),顯得神采奕奕。一路隨小萌前來,心里不免有著自己的盤算。自打上次對田俊一見傾心,早已芳心暗許,只是見面機會有限,毫無實質(zhì)性的接觸,總歸摸不清對方的真實想法。這次來得想辦法讓兩人的關(guān)系更進一步才行,畢竟自己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遇上中意的人就得出動出擊,猶豫不決可不是自己的性格。

  在濱城生活了幾年,徐菲已全然愛上這座城市,打定主意想在這里安家落戶。不過似乎天不遂人愿,也曾遇見各方面條件俱佳者,可在交往過程中均無疾而終,心中不免沮喪。田俊的出現(xiàn),仿佛一道曙光,將徐菲心中的晦氣一掃而空。對她來說,簡直沒有比田俊更適合的人了。在這燈紅酒綠的濱城,每天不知要上演多少逢場作戲的曲目。真心變得稀有難尋。而田俊,是家鄉(xiāng)人,靠譜。是軍人,有責(zé)任感。并且,聽說按政策軍官是可以轉(zhuǎn)業(yè)安排到當(dāng)?shù)氐?。這樣,自己留在這座城市的愿望足以達成。

  嘿嘿,僅用兩杯酒就促成了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又回想起剛剛在鎮(zhèn)上診所的一幕,徐菲差一點就笑出聲來。想起先前在鎮(zhèn)上診所的一幕,徐菲不由的輕笑出聲。

  在那戶人家的主人阿楊的建議下,田俊帶著徐菲走到街上一家診所,想請醫(yī)生檢查檢查,看能否開點藥減輕一下癥狀。由于連隊與鎮(zhèn)上距離較近,診所的孫醫(yī)生與田俊也算相熟,一見面便熱情的打著招呼。

  “嗨,田副連長。”孫醫(yī)生瞥見了一旁的徐菲,“怎么?女朋友來部隊了?”

  “不是,那個……”田俊一臉尷尬,“別誤會……是同學(xué)的朋友。身體不舒服……”

  徐菲在旁聽著也想開口解釋,卻又覺著無從說起。這時胃部又是一陣不適,“醫(yī)生,請問衛(wèi)生間在哪里?”孫醫(yī)生一愣,伸手向右邊走廊指了指。徐菲徑直向前去了。聽著衛(wèi)生間傳來的嘔吐聲,孫醫(yī)生瞬間腦補無數(shù)場景,看向田俊的眼神笑意莫明。田俊深吸一口氣,苦惱無比的望著診所外面的行人發(fā)呆。

  “咦,田副連!……”從診所的里間走出一個兵來,“我上個星期搞訓(xùn)練受了點傷,來這兒換藥。你也來看醫(yī)生?”

  “馬小波……你也在這兒啊。我陪朋友來的。”田俊答復(fù)著,眼睛已看到徐菲從右側(cè)走了出來,忙走上前問詢著好點沒有。那個叫馬小波的兵,一雙眼睛滴溜溜對著田俊徐菲轉(zhuǎn)個不停。

  “田副連,這位該不會是咱們未來的嫂子吧?”

  “是朋友。別回去亂說好不?……”田俊感覺頭都大了。

  “明白。我保證,不會亂說的……那我先走了。”出了診所,馬小波瞇著眼睛笑了。亂說當(dāng)然不會,自己也不是這種人嘛。不過實話實說應(yīng)該還是可以的。

  孫醫(yī)生幫徐菲把了脈,“沒事。休息一下就會好,我?guī)湍闱袃善?,待會回去時,含在嘴里坐車就行了。”

  “嗯,好的。謝謝醫(yī)生。”徐菲點點頭。

  和孫醫(yī)生告辭。一路無話。行至無人處,田俊打破了緘默。

  “剛才被誤會了……你,不介意吧?”

  “怎么會?我一點都不介意。你呢?介意?”

  田俊不想徐菲如此直白,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沒有……不會……”看著田俊的囧樣,徐菲暗笑,口中提議說:“反正小萌她們回來還早,咱們?nèi)ソ稚瞎涔浒???梢再I點特產(chǎn)什么的回去。”

  這提議自然得到附和。幾個小時下來,徐菲頭頂著剛買的寬檐帽,手捧著一只椰子用吸管插著邊走邊喝,田俊則拎著大包小包的紫菜魷魚之類的海產(chǎn)品,尾隨其后……落在過往路人眼里,十足一副婦唱夫隨的和諧畫面。

  “來了!回來了……”聽見田俊的叫聲,徐菲一躍而起。果然,遠遠看見一艘漁船駛來。近了,阮強和小萌從船艙鉆了出來。

  “小萌!”看見小萌臉上毫無喜氣的神情,徐菲心下了然。上前挽住小萌的胳膊,“怎樣?有沒有打聽到老人的消息?”

  小萌疲倦的搖了搖頭,“……回去再說吧。”

  二十一章 阿婆的前塵往事

  石帆這幾天沒去自己的公司,呆在家里陪著阿婆。父母出去旅行了,估計得要好一陣才回來。臨行前囑咐石帆,若公司沒什么要緊事,就在家多陪陪阿婆。

  阿婆倒是沒閑著,在院子里澆水,修枝,侍弄著花花草草。

  看見阿婆正小心翼翼的給一缽文竹修枝。石帆走過去,拿起水壺澆著旁邊的一盆蝴蝶蘭,“阿婆,我來幫你。”

  “帆仔……阿馨還得多久才回啊?我可是著急等你們完婚呢。”阿馨是石帆的未婚妻,遠在英國讀博。阿婆用慈愛的眼神看了看石帆,又低下頭繼續(xù)修剪著文竹。

  “快了。上周電話里說,大概三四個月就回來了。”石帆安慰著阿婆,“別著急,阿婆。”

  “嗯,你和阿馨的事還算穩(wěn)妥。讓人掛心的是強仔,上次讓他過來,本想問問他的,卻被他叉開話題。”

  “我抽空再探探他的口風(fēng),看看他有沒有合意的人選。這段時間沒聯(lián)系,也不知他還在濱城沒有……”石帆想起公司的向小萌,不知那個女孩和阮強發(fā)展到哪一步了,應(yīng)該不至于那么快就發(fā)展到戀人關(guān)系吧。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么,“差點兒忘了,給家里做飯的劉嬸家里有事,說做晚飯時才能過來……那個,中環(huán)路有家老字號的餐廳,飯菜味道還不錯。我先打個電話預(yù)訂……”石帆記得那家餐廳老板給過他一張名片,當(dāng)時好像是隨手放在書房桌上的名片盒里。于是放下水壺,“阿婆,我去書房找那家餐廳的名片。您也準(zhǔn)備一下,咱們出去吃午飯。”

  “好啊,你先去找名片預(yù)訂吧。我馬上就好……”

  見文竹修剪的差不多了,石家阿婆放下剪刀,在院子的水池邊洗了手,便上到二樓自己的臥室。重新?lián)Q了身衣服,在梳妝桌前坐下,端詳著鏡子里那副已顯蒼老的模樣。頭發(fā)早已花白,面容稍顯清臞。時間,純?nèi)痪褪且粋€無情的化妝師。石家阿婆呆坐了片刻,拉開抽屜,取出一個用天鵝絨布包裹著的物件來。是一塊玉佩。一塊質(zhì)地溫潤栩栩如生的鳳凰玉佩。

  鏡子里的石家阿婆一瞬間恍如看見了四十多年前的自己。年輕的流溢著青春光澤的臉龐。一頭烏黑的長發(fā)垂在肩上,笑容甜美。

  “阿乾……你說,這世上真有那種忠貞不渝,地老天荒的愛情嗎?”很久很久前的一個傍晚。她和他,阿乾。坐在濱城的海碼頭,看海上那些來來往往的船只。

  “應(yīng)該有的。梁山伯與祝英臺、白娘子、孟姜女等等……”

  “可那些都是傳說……現(xiàn)實生活中很少見到的。”

  “阿蓮,你可以不信那些傳說……你只要信我就行了。這輩子,我心里只有你阿蓮一個。”

  “我,自然信你。漁家女兒,是可以對著大海起誓的……”

  “停。別起誓,那樣不好,會不吉利的……你的心意,我明白。明天回老家后,咱們的事,我會跟父母說。以后,你若愿意去我們那邊生活,就跟我回去。若是生活不習(xí)慣,我就來你們這邊,怎樣?”

  “嗯,都聽你的……對了,我送你一樣?xùn)|西。蓮花玉墜,這是我出生后,父母從媽祖廟的主持手中求得的。從小到大,從未離身。送給你,護佑你一路平安。”

  “別,這玉墜對你意義不一般,還是留著吧……”

  “怎么,不接受我的心意?……”

  “不是……好,我接受。那我也送你一樣?xùn)|西,是我們家族傳下來的一塊玉佩。這玉佩,只送給咱們向家鐵定的媳婦……”

  “嗯,我收下了。天色不早了,累了一天,你去歇息吧。記得早去早回。我等著你……”

  沒想到,一句我等著你,其后便是幾十年的光陰一晃而過。石家阿婆深深的嘆了口氣。阿蓮,那是屬于年輕時代的稱呼了。如今,該稱呼石家阿婆。

  那天,在苦等了兩個多月之后,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思念。年輕的阿蓮,想到了和阿乾同在碼頭做工的老鄉(xiāng)小徐,便想找他打聽有無阿乾的消息。在碼頭,小徐的一席話讓她徹底寒心。且不說阿乾是否在老家成婚,而是她手中那塊玉佩居然是阿乾和小徐逛街時買的。一時又驚又怒又悔,急不擇路,失足跌入海中。

  自小在海上風(fēng)里來雨里去,落海對她來說不算什么。只是當(dāng)時萬念俱灰,滿腦子是生無可戀的絕望,便任由風(fēng)浪將她卷入海中,隨波逐流。氣息奄奄的她漂到沿海下游一帶的澄縣岸邊時,被漁民救起,送到當(dāng)?shù)氐尼t(yī)院救治。當(dāng)她醒來時,已是兩天之后。醫(yī)生問清她的來歷并通知到了她的父母。

  心急如焚的父母趕來,問清原委后一番抱頭痛哭。放心不下的父母留在醫(yī)院寸步不離的照看她。偏偏屋漏又逢連夜雨,父母從醫(yī)生口中得到一個不好的消息。在她落海時正值經(jīng)期,海中漂泊了兩天,寒氣入侵,卵巢嚴(yán)重受損,恐怕以后再無生育的可能。盡管父母瞞著這個消息,卻還是讓她無意中在醫(yī)生的辦公桌上看到了病歷。

  哀莫大于心死。一夜無眠。清晨,仔細看了看靠在病床邊熟睡的父母。留了張紙條:我出去散散心,別找我。

  心神恍惚的在街上走了很久。路過一片住宅區(qū),身體感覺到了極度虛弱。走不動了,順勢在一處臺階坐下。

  前面有個四五歲的小男孩邊走邊哭,不時左看右看。她沖那小孩招招手,“小阿弟,你怎么了?”

  “我和媽媽走散了,找不到她……嗚嗚”

  “哦。在這兒坐著吧,別亂跑。說不定你媽媽就找過來了。”

  “好。”小男孩乖乖的在旁邊坐下,“那我等著媽媽……”

  不多時,一個中年婦女急匆匆走過來,一把抱起小男孩,“仔仔,總算找到你了!可嚇?biāo)牢伊恕?rdquo;

  “媽媽,是這個姐姐讓我坐這兒等你的。”小男孩指了指阿蓮。

  “謝謝你,小妹……怎么,這臉色好差。生病了嗎?”男孩媽媽看見她額前滲出的汗珠,關(guān)切的問。

  “沒事。我休息一下就會好的。你帶孩子回家去吧……”

  “那我們走了……”

  看見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走遠,她再也支持不住,倒在臺階上。

  再次醒來時,又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床邊坐著父母和先前遇見的母子倆在低聲交談著。

  “醒了!……”母親眼尖,見她醒轉(zhuǎn)臉露驚喜。

  “姐姐……”小男孩趴在床前,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她看。

  “阿蓮,你可算醒了……我們正要去街上找你,剛好遇上這位好心人送了你過來。”

  “謝謝……”阿蓮看向小男孩的媽媽,聲音微弱。“別客氣,好好休息。家里還有事,我得回去了。”小男孩的媽媽起身告辭,想了想又站住了,“小妹,人一輩子什么事都可能遇上,得自己想開些。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最傷心的只能是將你養(yǎng)大的父母……不多說了,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小男孩的媽媽姓周,后來阿蓮便叫她周姐,算得上是阿蓮命中的貴人。她老家在閩南,和老公在澄縣當(dāng)?shù)刈鲋ur生意。那天帶小孩上街購物,遇上個熟人聊了一會兒,轉(zhuǎn)身就發(fā)現(xiàn)孩子不見了。幸好是阿蓮叫住小孩靜坐等候。和阿蓮道謝后沒走多遠,回頭發(fā)現(xiàn)阿蓮暈倒,連忙叫車將她送到醫(yī)院。在醫(yī)院門口遇上了焦急的阿蓮父母。從阿蓮父母口中,得知了阿蓮的遭遇,唏噓不已。

  過了幾天,周姐來看望阿蓮,悄悄和阿蓮父母商量:阿蓮現(xiàn)在的情況,即使出院了也不適合回濱城。自家的生意缺個幫手,待阿蓮身體狀況好轉(zhuǎn),就讓她留在澄縣,和自己學(xué)做海鮮生意。

  阿蓮父母想了想:也是,總不能讓阿蓮回去睹物思人,徒增傷感。于是,將周姐的意思告訴了阿蓮。阿蓮什么也沒說就同意了。也許,是周姐之前的那番話,還有父母的眼淚,讓她明白了父母的心痛怕是更勝于她。幾天來,漸漸淡去了輕生的念頭。

  自此,阿蓮在澄縣和周姐學(xué)做海鮮生意。幾年后弟弟玉奇高中畢業(yè),阿蓮就回到了濱城。經(jīng)過了十年慘淡的年月,到八十年代中期和弟弟玉奇,做起了海鮮生意。阿蓮做生意極重誠信,累積了一定的口碑。生意慢慢做大,弟弟玉奇成立了自己的外貿(mào)公司。

  其間父母陸續(xù)離世。弟弟玉奇成婚后夫妻感情甚篤,只是第三年弟媳卻因難產(chǎn)去世,留下一個兒子,就是石帆的父親。玉奇不再娶妻,將兒子撫養(yǎng)成人后就因肝病撒手人寰。逝前叮囑姐姐阿蓮要好好照看家人。

  如今,家人安康,侄孫石帆也快要娶妻了。阿蓮,也就是現(xiàn)在的石家阿婆,舒心了不少。不過,還有阮強那小子的婚事沒著落。兩家這些年走的近,石帆和阮強這倆孩子也是看著長大的,總得都美滿如意才好。

  “阿婆,不早了。咱們出發(fā)吧。”石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石家阿婆從回憶里驚醒,“來了……

  石帆開車載著姑婆往中環(huán)路駛?cè)?。此時已是晌午時分,正值車流高峰期。街上的車輛如蝸牛般慢慢爬動。石家姑婆耐心的等待前面的車輛一點點前移,等的焦急,便將車窗放下。眼睛仔細打量著幾米外街邊的門店。一對十指緊扣的情侶依偎著從一家書店走過。男的身影熟悉,很象阮強。一旁的石帆順著阿婆的眼神看過去,正是阮強。身邊那女孩,是向小萌。

  “看來強仔戀愛了。抽空讓他把那女孩帶來我瞧瞧……”

  “好的。阿婆。”

  二十二章 試著接受我好嗎

  石帆決定找個時間和阮強聊聊,試探一下這小子是否動了真情。然后再作打算。結(jié)果不到半個月,卻從公司的人事部經(jīng)理口中得知,向小萌已經(jīng)遞交了辭呈。

  那天在朵云島。田俊小萌一行人趕回連部時,已過了晚飯時間。不過廚房早就給他們預(yù)留了飯菜。用過晚餐,田俊陪著幾人在外面散散步。操場上,一群生龍活虎的戰(zhàn)士們正在打籃球,喝彩聲陣陣傳來。

  田俊幾人出現(xiàn)的身影吸引了戰(zhàn)士們的視線。操場上有個戰(zhàn)士跑了過來。

  “副連長,我們都想看您灌籃呢!我技術(shù)不咋地,換您上吧……”

  “對啊!副連長,露一手!”身后有幾個戰(zhàn)士附和。田俊猶豫的看了看身旁的小萌幾人,“改天吧,有客人在呢……”

  “就露一手吧!別掃大伙兒的興……”徐菲在旁接口說。“那好,我就投幾個球……”田俊邊說邊脫下軍裝,露出里面的迷彩短袖和發(fā)達的胸肌。徐菲隨手接過田俊的軍服,動作配合默契。小萌眼底有一絲黯然掠過。

  田俊精神抖擻的走到籃球架下。小萌幾人則在操場邊的草坪上席地而坐。徐菲一副全神貫注的神情,看著田俊在籃球場上左沖右突,跳躍灌藍。不時站起身,跟著旁邊的戰(zhàn)士們鼓掌叫好。

  小萌有些不是滋味。一直以來,想看田俊在籃球場上奔跑的身影,這是他學(xué)生時代的愛好,肯定還保持著的??蓻]想到,當(dāng)這場面再度重現(xiàn)時,自己卻成了局外人。再加之六爺囑咐的事眼看著斷了線索,小萌心境更添寥落。呆望著藍球場中熱火朝天的場面,臉上勉強掛著笑容。

  “小萌,咱倆到附近走走吧。我?guī)闳タ蠢祥艠?,好?”阮強瞧見小萌心不在焉的表情,便附在她耳邊低聲相詢。小萌點點頭。見小萌應(yīng)允,阮強和徐菲說了聲“和小萌出去走走”,就拉著小萌走出了連部大門。

  連部附近是個小村子,住著幾十戶人家。路過一戶帶有小院的人家,見堂屋門開著。正中佛龕上供奉著觀音大士,前面擺放著一些諸如香蕉蘋果柑橘之類的供品。緊貼著堂屋的是兩間耳房。院子有口水井。兩個穿涼拖鞋的小孩,正用提桶取水沖腳。見有人路過,好奇的對著二人張望。小萌沖倆小孩笑了笑,繼續(xù)前行。一路左右打量,感覺當(dāng)?shù)氐拿窬痈窬炙坪醮蠖嗳绱恕?/p>

  “這邊有老榕樹嗎?”小萌回頭看看阮強,將信將疑的問。

  “有的。我之間在高處老遠就看見了的。再走走就到了……”

  又繞過幾戶人家。在一所廢棄的學(xué)校模樣的房子旁,一棵碩大的老榕樹赫然在前。綠色的樹冠,宛如一把擎天巨傘,遮住了周圍一大片空間。無數(shù)的氣根垂落,在風(fēng)中搖曳。

  “哇!好大的榕樹!”小萌驚叫著跑近,仰頭看著老榕。

  “坐著歇會吧……”阮強在樹下的一張長石凳上坐下。石凳顯得光滑,想必是路人經(jīng)常在此避雨歇腳。

  “好,那就坐會兒。夏天的時候,這里倒是個乘涼的好地方……”

  “是啊。”見小萌坐下,阮強深吸一口氣,心想這乘虛而入之事自己倒底還是做了,“小萌……我有幾句話想說,你愿意聽嗎?”

  “說吧,都這么熟了。又大老遠讓你陪咱們來這島上,謝你還來不及呢。還有什么不愿聽的……”

  “我覺得,要忘記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個人代替。”

  “那個……你別誤會……”小萌暗驚,難道被看出來了么。“噓!不必說,我都懂的!”阮強用手指壓著嘴唇,搖了搖頭,“我只想問一句……那個代替的人,能不能很榮幸的,會是我?”

  阮強的一雙俊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小萌。小萌呆住,有片刻失神,“這……我……”

  “別急著回答。先試著接受我,好嗎?”

  望著阮強期待的眼神,小萌緩緩點了點頭。也許,阮強那句話說的對。忘記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個人代替。至于未來會怎樣,交給老天爺去安排吧。阮強,應(yīng)該屬治愈系的。是個不錯的替代人。

  小萌猜的沒錯。阮強是個不折不扣的暖男型大男孩。自朵云島回來,有空便陪小萌逛街,去市內(nèi)的名勝古跡游玩。偶爾會去看畫展,或是去書店走走。二人俱是喜靜不喜動的那一類,相處愉快而合拍。不過,從男閨蜜到戀人之間,還是隔著一段距離。阮強并不著急。畢竟,接受一個人還是需要時間的。當(dāng)然,兩人也沒忘了去南苑小區(qū)居委會找人打聽,試圖找到以前認識阿蓮一家的老街坊,卻一無所獲。

  小萌并沒有灰心。在去公司上班的路上,她想到了QQ和微博,還有剛剛興起的微信。或許網(wǎng)絡(luò)的力量可以幫六爺達成心愿。自己有幾個本地Q友,讓她們幫忙轉(zhuǎn)發(fā)一下尋人信息應(yīng)該沒問題。這想法真不賴!小萌咧嘴笑了。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公司。一路微笑著和同事打著招呼,腳步輕快的走進自己的工作間。

  剛剛坐下,隔壁辦公室就傳來一陣音量頗高的爭吵聲。有幾個剛來的同事伸頭側(cè)耳細聽著。大清早的,小萌頓覺晦氣。

  “照你這么說,這假批不了啦?!”女聲是一位姓穆的同事。濱城本地人。小萌和大伙兒一起叫她穆姐。聽說這位穆姐婚姻生活不怎么如意,家中老公時常在外拈花惹草??赡苁切闹性箽馓酰饺绽锬樕仙僖娦θ?。

  “不是我不批假。是這段事情太多,本就人手不夠……穆姐,理解理解我好嗎?我很難做的……”是辦公室負責(zé)人鄭平的聲音。

  “難做?不會吧。依我看,你就是看人下菜……”

  “我怎么就看人下菜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前段來的大客戶簽了大單。事情確實多……公司正招新人呢,先堅持堅持。”鄭平好脾氣的耐心解釋。

  “實話跟你說,這段時間我心情相當(dāng)?shù)膼毫?。不就一個禮拜的假嗎?通融通融……”

  “sorry,我實在是愛莫能助……”

  “這么說,沒的商量啰?”

  “唉,誰叫你趕上這正忙的節(jié)奏呢?忙過這段時間,我保證準(zhǔn)假。”

  “說的好象是我不對似的。前段也忙嘛,可那個來公司不久的向小萌面子倒挺大。隔三岔五的請假,一請一個準(zhǔn)……我說你是在拍老板馬屁呢,還是自己對人有想法呢?”

  “瞎說什么啊!忙得過來我就會準(zhǔn)假!誰都一樣!”

  “還誰都一樣……馬屁精!”穆姐沒奈何,氣沖沖的摔門而出。路過小萌身邊翻了個白眼,走到自己工作間忙活去了。

  小萌心情突然就不好了。她想起了上次在辦公室外面偷聽到的同事談話,自己似乎不適合在這公司呆下去了。前后考慮了兩天,她給鄭平遞交了辭呈,并跟鄭平說可以忙過這段時間再走。

  二十三章 看來又得另找工作

  看著辦公桌上向小萌的辭呈,石帆覺的務(wù)必要找向小萌談?wù)?。無論她是否會繼續(xù)留在公司,得給她透個底,在與阮強交往這事上,讓她知難而退。主意一定,石帆旋即撥通了鄭平的電話。

  終于忙完了手頭的工作。小萌抬起頭,辦公室格子間里早就空無一人。頓時醒悟,早已過了下班的時間。起身,活動活動頭頸,伸了個懶腰。該回屬于自己的小窩了。

  “嗨!小萌,忙完了?咱們一起走吧!坐我的車。”鄭平從隔壁辦公室走了出來,輕松的沖小萌打著招呼。“謝謝。可咱們好象不順路啊……”小萌有些詫異,今兒這鄭平咋這么熱情呢。平日里可總是一副嚴(yán)肅認真油鹽不進的面孔哦。

  “好吧,是這樣子……石總要見你。”鄭平實話實說。

  “見我?為什么?”

  “我哪里知道……去了不就明白了。”

  小萌心中忐忑,一路無話。鄭平手握方向盤,也不多言,將車輛在一處私家菜館前停下。這是一處幽靜的復(fù)古式建筑。矮墻上,依稀可見陳年的苔蘚,有植物的藤蔓纏繞攀爬。

  鄭平把車鑰匙遞給走過來的年輕男侍,然后帶著小萌穿過廳堂,徑自走進一個古色古香的包間。

  “鄭經(jīng)理,你們來啦。請坐……”石帆坐在主位,顯然已等候多時。

  “石總,不好意思,我家里還有點事得去處理……就先告辭了。”鄭平識趣的找了個借口出去了。有侍者上前分別奉上茶水。

  “石總,請問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說嗎?”

  “也沒什么要緊的事情。先喝茶吧,這是上好的西湖龍井。嘗嘗看……”

  “嗯,好。”小萌端起茶水,輕抿一口。

  “聽鄭經(jīng)理說,你遞交了辭呈。我想知道為什么……”石帆嗅著杯中的茶香。微笑著,看向小萌。這個女孩,與自己認識的徐菲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徐菲善察言觀色,舌綻蓮花。面前這位,眼神平靜,不慌不忙。既然阮強這小子喜歡,必定有其過人之處。

  “主要是我想換一下工作環(huán)境……”小萌本想說,因自己經(jīng)常請假,影響到了工作,不適合再做下去。但想到如果這樣說,石總肯定要問請假的原因。自己的私事,不想說與太多人知道。如此想也就忍住了說找人的事。

  換一下環(huán)境。石帆心想難道自己公司的工作環(huán)境不夠好么,還是她另有高就?或者,還有其他不便說明的原因。

  “哦,是這樣啊。聽鄭經(jīng)理反映,你的工作能力他是挺認可的。很希望你能繼續(xù)做下去……”

  “石總,您的心意我領(lǐng)了。只是這事我已經(jīng)決定了,跟鄭經(jīng)理說好了,等公司忙過這陣我再走……”

  “換一下工作環(huán)境也行,趁年輕多些歷練是沒錯的。”見小萌去意已決,石帆不再挽留。話鋒一轉(zhuǎn),“對了,上次在海邊沙灘,遇見你還有阮強。我很好奇,你們是怎樣認識的?我這位兄弟,可是難得看女孩子一眼的……”

  “偶爾在街上認識的。他人還不錯,很熱心的。”

  “是啊,他是個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小伙子。咱們兩家也算是世交了,他父母久居國外,早就囑咐我替他物色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名門淑女??蛇@事哪有那么容易,真讓我頭疼……”

  “婚姻這事,急不來的……可能緣份還沒到吧。”

  “可是我聽說這小子和你走的特別近……年輕人嘛,正常交往也沒什么。不過,像強仔這樣的家世,婚姻方面怕是由不得自己做主……”

  “石總,您別誤會。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那樣最好。你是個單純的女孩,記住別陷的太深。作為旁觀者,我是好意提醒。”

  “謝謝石總的好意。對了,我剛想起答應(yīng)一位朋友去影院的,差點忘了。謝謝您的西湖龍井,那我先走了。”小萌聽岀了石帆的弦外之音,覺得該告辭了。

  “好吧。我開車送你。”

  “不用。我坐計程車過去就行,沒多遠的。”

  看著小萌走出包間的背影,石帆端起桌前的茶盞,若有所思。這女孩倒是一點就透??上]個好家世,不然配阮強這小子倒也不錯。

  小萌沒有回和徐菲同租的小屋。攔了輛計程車,徑直去了市內(nèi)最大的影城。自打朵云島回來,徐菲和田俊的關(guān)系似水有了質(zhì)的飛躍。要么三天兩頭的煲著電話粥,或是一天數(shù)條信息。想來熱戀中的人大抵如此吧。雖說已放下了對田俊的那份感情,可此時,小萌卻不想以自己灰敗的心情,去對應(yīng)沉浸在幸福中徐菲臉上的那份流光溢彩。

  小萌給徐菲發(fā)了條信息:和同事看電影,遲些回。然后關(guān)機。她怕阮強會有電話進來。突然覺得不知要怎樣面對阮強。只能下意識的逃避吧。

  盡管對阮強甚有好感,卻始終沒有往談婚論嫁的份上去想。今兒被石總一番若有似無的敲打,讓小萌心里說不出的鬧心。算了,總歸要離開公司,阮強那里自然就慢慢疏遠了。難不成石總的意思,是怕自己以后還會和阮強糾纏不清么。至于嗎,怎么會。小萌甩甩頭,扔掉那些不快的想法。

  抱著一大桶爆米花,坐在影院幽暗的角落里。小萌怔怔看著銀幕上的失愛女子聲嘶力竭的哭喊。袒露無遺的心痛,失落,還有絕望。這些情緒不該屬于自己這個年齡。

  明天,得另尋一份工作了。

  日子不緊不慢。徐菲得空就忙著和手機那頭的田俊熱乎著,一副渾然忘我的境界。小萌則悶聲不響的四處投著簡歷和參加各類面試。忙碌中在街上遇見林嬸的女婿小梁,小梁得知小萌正找工作,便熱心介紹她去自己老鄉(xiāng)該帶物流公司應(yīng)聘。

  對于到物流公司這事小萌不是很熱絡(luò)。她還想再等一等,說不定會有更適合的工作。只是她怎么也沒想到,促使自己下決定去物流公司的人,會是阮強。

  有幾天沒見阮強了,大概在忙他的那些攝影作品吧。和衣躺在房間的小床上,小萌煩躁不安。想來想去還是約個時間,說說離職的事,而后再作個告別,算是不枉相識一場吧。

  一通電話拔過去,阮強似乎身在一處人聲嘈雜的場所,接電話的聲音有種壓抑不住的高興,跟小萌說自己有作品獲了大獎,現(xiàn)被朋友們拉在外面慶祝。所以只有改天,請小萌吃法國大餐。

  小萌默默放下手機。不得不承認,這老天爺還真是偏愛某些人。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徐菲來短信說店里還要遲些打烊。還是洗洗睡吧。

  找出那套白底小碎花的棉質(zhì)睡衣,小萌打算沖個熱水澡。桌上清脆的手機鈴聲響起。

  “小萌姐,我是小梁。你找到新的工作了嗎?”

  “暫時還沒有。咋的了?”

  “是這樣的,我那個同鄉(xiāng)公司招聘的人員馬上要確定了,你打算來不?過了這村可沒這店啦!”

  “馬上確定……這么急嗎?”

  “本來就挺急的。我現(xiàn)在和我同鄉(xiāng)在一起,再不然你過來了解一下看看適合自己不?”

  “嗯……好吧。你們在哪里?我馬上過來。”

  “在淮安路這邊的左岸美食城。到了打電話,我出來接你。”

  “好。”

  幾分鐘后,小萌站在左岸美食城外面的一座長廊邊。小梁在電話里說還有點事,一會兒到。雨聲漸大,她撐開雨傘,擋住襲來的冷風(fēng)。

  “好點沒有?來,喝點醒酒湯。”有熟悉的聲音從長廊旁的一間包廂窗口傳來。

  “不了……我躺會兒就好。”接著是一陣嘟噥不清的女聲。

  “看樣子喝多了。今天就到這兒吧……夫人來電,呼叫速歸。”

  “我也得走了。老板讓加班的資料都堆在家里,得熬夜趕出來。阮強,美女就交給你啦!咱倆撤了。”

  “別這樣啊!你們都溜了,我一個人怎么把她弄回去?”

  “想辦法啰!咱們主要是給當(dāng)年的班花一個機會。要知道,人家可是傾慕你好久哦,從前只是死活不承認而已……”

  “哎!你們……”

  “就這樣吧!老同學(xué),下次再聚!大羅,走了……”不多時,一胖一瘦兩個男子從小萌身邊走過,揚手招了輛計程車遠去了。

  “好些了么,我送你回去……”聽見阮強對女子溫和無比的嗓音,小萌直覺莫名的醋意涌來。

  “不行,我頭好暈……借你肩膀靠一下……”

  “你醉了,我給你倒點涼茶……”

  “別走!就不能坐下來陪陪我嗎?”女聲低沉幽怨。

  “好。我坐這兒陪你……等你酒醒。”

  “你永遠都在保持距離……為什么?我倒底哪里不夠好……從樣貌到學(xué)識家世,哪一點配不上你?”

  “別說醉話了!休息一下吧……”

  “我,我……恨你,不……是愛……”然后沒了聲音。房內(nèi)似有凳椅倒地。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長廊邊窗下的小萌,不由在窗側(cè)偷眼看向房內(nèi)。見一窈窕女子依偎在阮強懷中,嘴唇湊在阮強耳邊說著什么。小萌不禁搖了搖頭。果然,感情這東西還真不能輕信。疾步離開窗邊,遠遠看見小梁在長廊那頭東張西望,便信步走了過去。

  第二十四章 小梁的同鄉(xiāng)蘇秦風(fēng)

  小梁的同鄉(xiāng)叫蘇秦風(fēng)??瓷先ザ甙藲q的年紀(jì)。身材敦實,一雙粗短濃眉下的小眼睛明亮有神。給人以踏實能干行事雷厲風(fēng)行之感。一見面,小萌還未自我介紹,蘇秦風(fēng)看著她卻是一楞,旋即點點頭,“我們見過的,在林嬸的米粉店。”

  “也是哦,小萌姐經(jīng)常光顧我那小店。難怪蘇大哥有印象……”小梁接口說道。

  “是嗎?可我沒怎么注意……”小萌面露尷尬。

  “沒什么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對著陌生人看……”蘇秦風(fēng)笑了,“聽小梁說你正找工作,非要我見見你,還幫你說了一大筐好話。說你有相應(yīng)的工作經(jīng)驗,很適合去我們公司做事……”

  “是的,正找事做……還不知道能否勝任貴公司的那份工作,蘇總。”

  “你就跟小梁一樣,叫我蘇大哥吧,這兩天就要確定人選了。你若有意向的話,就去我們公司看看吧。”

  “好,那我明天就去看……蘇大哥。”

  鴻運物流公司在濱城業(yè)內(nèi)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規(guī)模了。近年來物流行業(yè)發(fā)展迅速,順著這股勢頭,鴻運公司的生意蒸蒸日上。忙碌與應(yīng)接不暇成了公司員工的工作常態(tài)。

  小萌和陪同的小梁在公司里里外外轉(zhuǎn)了一圈,覺得還算滿意,就是工作地點離現(xiàn)在居住的地方遠了些,估計要從徐菲那兒搬出來了,又想了想阮強的事,心中當(dāng)即作了決定。跟蘇秦風(fēng)說了兩天后來見工,因為慶元公司那邊要交接一下。蘇素風(fēng)二話沒說爽快的答應(yīng)了。

  關(guān)于蘇秦風(fēng),小梁倒是和她聊了不少。其實之前小梁和蘇秦風(fēng)的相識,是在一處私人開的秘密賭館內(nèi)。那天小梁手氣特別好,一開始兩個小時就順風(fēng)順?biāo)馁艘蝗f多。贏了錢,心情歡暢,膽大了,下的注也就大了。

  霉運從上了個衛(wèi)生間回來后就跟上了,贏的一萬多吐了出來,然后每況愈下,戰(zhàn)況慘烈。末了狠下心將一大注下在最后一把上,結(jié)果輸了近五萬。身上沒了錢,莊家讓他打電話讓家人送錢來,否則一根手指一萬,直接廢去一只手掌。小梁知道這電話打了也是白打,家里是籌不出這么多錢的。心中追悔莫及,卻也只能跪地央求莊家寬限幾天。莊家面無表情的走出去了。兩個彪悍的壯漢將他往隔壁拖去,在走廊上遇見一人。正是來找躲在這里的一個老板收貨款的蘇秦風(fēng)。當(dāng)時的小梁正呼天喊地聲淚俱下:“老板,就寬限三天!我讓江西老家那邊籌錢過來……老板,不就是錢的事嗎,要個破手掌有用嗎……”

  蘇秦風(fēng)聽見“江西老家”幾個字,攔住了兩個壯漢,說這人是我老鄉(xiāng),人還年輕,廢只手掌可惜了。他的事我找老板解決。兩壯漢互遞眼色,其中一人將蘇秦風(fēng)帶去見了賭舘老板。幫小梁付清賭資的蘇秦風(fēng),拎著如遇大赦的小梁出了那家賭館。

  在林嬸的米粉小店,蘇秦風(fēng)將小梁好一頓訓(xùn)斥,讓他看看自己的孩子,還有家中的老人,以后是不是該擔(dān)起家庭中一個男人該擔(dān)的責(zé)任。小梁連連稱是。

  經(jīng)過了這件事,小梁變了許多。除了去工廠上班,空余便幫岳母在米粉小店幫忙。蘇秦風(fēng)那邊偶爾有需要出力氣的活,也不忘叫上小梁,讓他賺點補貼家用。

  聽了小梁這一番有驚無險的故事,小萌對蘇秦風(fēng)這人倒是多了幾分好感。

  對于蘇秦風(fēng),小梁自是感激不盡。相識后得知蘇秦風(fēng)并無意中人,念念不忘想幫忙撮合一個。眼下這向小萌,平日里和自己家人關(guān)系不錯,看得出來這女孩心底頗善,配蘇秦風(fēng)真是再合適不過了,接下來看看兩人能否擦出火花,若此事順利,也算還了蘇秦風(fēng)一份人情。

  兩天后小萌就去了物流公司。原本臨行前夜想當(dāng)面跟徐菲說說換工作的事,可聽著徐菲在房間和田俊膩死人的甜言蜜語,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次日給了徐菲電話,說自己換了一家公司做事。由于工作地點較遠,就搬出去住了。等一切事宜安頓好后再聯(lián)系。

  拖著拉桿箱,路過街邊一家交話費的門店,小萌重新辦了張電話卡。舊卡則放進了錢包內(nèi)層。

  抬頭看看天空,潔凈蔚藍。小萌閉上眼,做了個深呼吸。生活,又將翻開新的一頁。

  蘇秦風(fēng)透過辦公室的玻璃門,有意無意的視線,掃過外面工作間埋頭忙碌的向小萌。她來公司快三個星期了吧。小梁算是做了件大好事,給自己謀得了一個做事得力的助手。

  這物流公司的文員,可是很難請到那么稱心如意的人的。忙起來得身兼數(shù)職,可能是話務(wù)員,錄單員,也可能是車輛調(diào)度或現(xiàn)場記錄員。得大腦清晰條理分明,又要能吃苦有耐心。以前請的人大多干不了多久就拍屁股走人了,能留下的也是搖擺不定。為這事蘇秦風(fēng)很是煩心。

  原本對向小萌沒抱多大希望,她能適應(yīng)這種忙碌的環(huán)境就很不錯了。能干多久算多久吧。很意外的,她沒幾天就理順工作套路了,最繁忙的階段也沒見她手忙腳亂,只剩游刃有余。總的感覺,還真有那么些大將風(fēng)度。這樣的人才,真得想辦法留住。想到這里,蘇秦風(fēng)眼前浮起幾天前,路過米粉小店時,小梁問起向小萌時擠眉弄眼的表情。

  “我早就說了我找的人沒錯。這下信了吧?”小梁咧嘴笑了。

  “嗯,確實不錯。我很滿意。”

  “做事不錯,人也是不錯的。蘇哥,你也老大不小了。依我看,這女孩和你挺相配的。就在這濱城安個舒適的家,你目前有房有車有存款,條件也不賴……再不然,我?guī)湍闾教娇陲L(fēng)?”

  “別啊,別嚇著人家。到時若人家無意,又不好推辭,為難之余一走了之咋辦……”

  “那倒也是。唐突了美人可不好……雞飛蛋打就玩完了。”小梁說起了俏皮話。

  “順其自然吧。一切隨緣……”

  “說的好象聽天由命似的。近水樓臺,努力爭取就是啦。我等著吃喜糖……”

  蘇秦風(fēng)覺得是該考慮一下終身大事了。關(guān)于自己的婚姻大事,老家的父母都催了無數(shù)次了。小梁說的在理,既然自己心中有意,就應(yīng)該找機會多接觸,了解,試探。弄清狀況才能確定該進還是該退。公司每個月都有員工輪休假期。估計夏小萌就該輪休了,這是個機會。

  總算忙到了下班時間,小萌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zhǔn)備往公司宿舍走去。迎面遇上走過來的蘇秦風(fēng)。

  “蘇大哥,你好。”

  “向小萌,下班了?準(zhǔn)備去哪兒?”

  “去宿舍啊,該吃晚飯了。”

  “這樣吧,今天的晚飯我請。你來公司這么久了,我早該做東請你吃頓飯的。只是這些天太忙,就沒開口。今天正好有空,怎樣?能否賞光?”

  “蘇大哥,你太客氣了,到這里麻煩你就已經(jīng)過意不去了。怎能還讓你破費呢?”

  “說哪里話。都成熟人了就不要見外。聽小梁說你是湖南人。公司不遠處有家湘菜館。應(yīng)該合乎你的口味。就去那兒吃怎樣?”

  “好的,我就不客氣了!謝謝蘇大哥!”

  在湘菜館,小萌吃到了久違的家鄉(xiāng)菜。心中升起一股濃濃的暖意。難怪現(xiàn)在所處的物流公司生意如紅火,這個蘇秦風(fēng)還是很懂得體貼下屬的。一個好的上司大多俱備這種凝聚人心的能力。

  席間的蘇秦風(fēng)很是健談。跟小萌聊起自己的創(chuàng)業(yè)之路。當(dāng)初在這濱城,赤手空拳打天下,幾乎是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風(fēng)里來雨里去,到今天這個規(guī)模,其中的苦楚難以言說。說到傷心處,蘇秦風(fēng)一陣沉默。

  “蘇大哥,你是江西哪一塊的?我特別喜歡江西的徽州。”小萌見此連忙轉(zhuǎn)移話題。

  “是鷹潭的。知道龍虎山嗎?道教祖庭。”

  “知道知道,簡直太有名了!道家發(fā)源地。一直慕名想去拜訪呢。”

  “那好啊,到時候我當(dāng)你的導(dǎo)游。”

  “真的,那就這么說定了。”

  “小萌,你應(yīng)該快輪休了吧。打算去哪里玩兒?有安排嗎?”

  “是的,后天輪休。打算到以前住的地方去一趟。還有些東西要取過來。”

  “那我們一起過去吧。去看看老鄉(xiāng)小梁,順便辦點事情。”

  “好嘞,我有順風(fēng)車可以坐了。”

  蘇秦風(fēng)將車在一處酒店停車場泊住,從后備箱取出打算給老家父親寄的風(fēng)濕理療儀。這酒店附近有一處快遞公司,走過去大約有幾十米遠。小萌下了車,陪同蘇秦風(fēng)走了過去。到了快遞公司門口,蘇秦風(fēng)讓小萌在門外稍等。小萌便在門外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注視著街上的人來人往。

  街道邊梧桐樹下,一位六七十歲老人緩慢的走著。年歲漸大,步伐也變得沉重了。小萌想起老家的六爺,不知道現(xiàn)在身體好些了沒有。

  突然,小萌發(fā)現(xiàn)梧桐樹下的老人有些不對勁。左右搖晃,有些站立不穩(wěn)。過往的路人見狀,紛紛繞道而行。也難怪。自從網(wǎng)上爆出有些攙扶老人卻被勒索事件,人們碰到這類事情也變得謹慎的許多,生怕遇上的是一碰瓷的。這樣一來,倒是害苦了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此時的小萌,腦子里千回百轉(zhuǎn)。去扶還是不扶?罷了,再糾結(jié)下去老人倒地不治,自己于心難安。咬了咬牙,終是過不了良心這一關(guān)。起身,飛奔過去扶住老人。老人被小萌穩(wěn)住身形,對小萌指指自己的上衣口袋。小萌取出老人口袋中的藥瓶,看了用量,倒出兩粒放進老人口中。慢慢扶著老人到長椅上坐下。這時,蘇秦風(fēng)也從快遞公司出來了。

  “怎么了,這是?”蘇秦風(fēng)見狀楞住了。

  “這位老伯突然發(fā)病了。剛喂了藥,我扶他在這兒坐一會兒。”

  “哦,那我們陪她坐坐,等他好些再說。”

  靠坐在長椅的老人意識漸清,對著小萌連聲道謝。

  “老伯,你家住在這附近嗎?要不我們送你回去。”蘇秦風(fēng)輕聲問老人。

  “我就住前面小區(qū)。走幾步拐彎穿過一條巷子就到了。”

  “那我們還是將老人送回家吧,這樣放心一點。”蘇秦風(fēng)對小萌說。

  “嗯,好。”

  扶著老人到了所住的小區(qū)。小萌一看,是曾和阮強來過的南苑小區(qū)。門口草坪上幾個搞鍛煉的老人,看見小萌攙扶著的老人在路邊石凳休息,便迎了過來。

  “麥?zhǔn)?,怎么?咋還讓人扶著呢?”

  “別提了,剛才犯老毛病了,幸好遇上這位姑娘。不然,估計我就已經(jīng)去見閻王了。”

  “這樣啊,真是萬幸。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這兩個年輕人還真不錯。”周圍的人七嘴八舌的夸獎起來。

  “這女孩,好象很面熟。我想起來了,前不久來過這里。好象是打聽以前住老碼頭那塊的誰。”

  “老麥,你以前不就那塊兒的嗎?”

  “是啊,我就在那兒住過,姑娘你想打聽誰呀?”

  小萌一聽,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老伯,是打聽一位叫石大旺的老人。當(dāng)時他有個女兒叫石有蓮,在那兒賣過涼茶。您有印象嗎?”

  “石大旺……石有蓮……對,阿蓮,人我倒是認識……不過,姑娘,恐怕你要找的人已經(jīng)不在世了。”

  “這個石大旺老人我打聽了,確實過世了??伤畠喊⑸弲s沒下落,不知嫁到哪里去了。”

  “其實石大旺老人以前和我家二叔相熟。經(jīng)常一起出海捕魚。阿蓮開的涼茶攤,我們也經(jīng)常光顧。后來不見了涼茶攤,也不見了石大旺老人。聽我二叔說,那開涼茶攤的女子不小心落海了。估計她父母為此離開了老碼頭那塊傷心地。”

  小萌心里一陣涼意??磥砹鶢?shù)男脑甘请y以完成了。那老伯見小萌滿臉失望,心中不忍。想了想又問了一句。

  “姑娘,你打聽他們家是有什么事嗎?你們以前認識嗎?”

  “老伯,不瞞你說,他們家對我爺爺有救命之恩。爺爺老了,想打聽救命恩人的下落,哪怕是打聽到他們的后人也行??涩F(xiàn)在看來……”

  “后人?阿蓮好象是有個弟弟的。不過,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告別老伯,小萌和蘇秦風(fēng)很快抵達以前小萌住的小區(qū)。蘇秦風(fēng)去了小梁的米飯小店。小萌則去小區(qū)取東西。

  二十五章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臨來之前小萌給徐菲打了電話。電話那頭的徐菲是火冒三丈的一頓數(shù)落。

  “這些天你都去哪兒啦?你還當(dāng)我是你朋友,當(dāng)我是你閨蜜嗎?太不夠意思了!”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事咱們不可以一起好好商量?非得這樣一聲不響的不辭而別嗎?太讓人傷心了!”

  “動不動就玩失蹤!你當(dāng)你是電視劇里的女主角嗎?還有阮強,你知道他變什么樣子了嗎?每天都打電話問我你的消息,鬧得我現(xiàn)在一看見是他的號碼就頭皮發(fā)麻。你倆是不是鬧別扭了?有什么問題不可以當(dāng)面說清楚么?有些事情不是一走了之就可以解決的。”

  “徐菲,我知道你很生氣??晌乙彩怯锌嘀缘?。到時候慢慢跟你解釋。我過來的事,千萬別告訴阮強好嗎?”

  “真服了你。好吧,你來了就直接進屋。鎖沒換。今天是周末,我得在店里盯著。”

  “好的。到時見面再聊。”

  出了電梯,樓道里靜悄悄的。小萌取出鑰匙,打開房門。小客廳的格局還是老樣子。小萌進了自己的房間,收拾好還未帶走的一些衣物。外面有敲門聲響起。難道是徐菲回來了么。小萌打開房門。竟然是阮強。多日不見,只見他滿腮胡茬,憔悴不堪。昔日的陽光帥氣消失無蹤。

  “是你……進來坐吧。”小萌暗自腹誹,這徐菲純粹就是一背信棄義的家伙。眼前這光景卻又不得不很有風(fēng)度的請阮強進屋。腦中急速轉(zhuǎn)動該對阮強如何說辭。

  阮強進了客廳玄關(guān)處。小萌剛關(guān)上門,還來不及轉(zhuǎn)身,就被身后的阮強一股大力擁進懷中。接著是一陣狂風(fēng)暴雨般的熱吻落了下來。小萌大腦空白一片。沒了思維,沒了意識。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轉(zhuǎn)動。

  稍頃,終于掙脫的小萌猛地將阮強一把推開。阮強站立不穩(wěn),幾個趔趄,跌倒在客廳沙發(fā)上。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再這樣,朋友都沒得做。”小萌冷冷的說道。

  “不是的。小萌,到現(xiàn)在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你不在這段時間,我都快急瘋了。你到底去哪兒了?發(fā)生什么事了?發(fā)信息不回,電話也打不通。我還以為你出了什么事。”

  “沒發(fā)生什么事,我只不過換了一個地方上班而已。阮強,我明白你的心意??墒牵覀儾皇且粋€世界的人,不可能走到一起。所以,我只能衷心的祝福你,。”

  “不是。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肯定有原因。告訴我,到底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如果非要找一個理由的話,那么我告訴你,我對你實在是找不到感覺。”

  “撒謊!你騙得了我,可你騙不了自己的心。小萌,你說過,你很慶幸有我這個朋友。如果,確實遇到了解決不了的問題,說出來,我們一起承擔(dān)。”

  小萌心底有一剎那的松動??上氲绞偰且环捴胁惠p不重的敲打,還有美食城包廂內(nèi)女子依偎在阮強懷中的情景,心房瞬間變得堅硬。正在這時,小萌的手機鈴響了,是蘇秦風(fēng)打來的。

  “小萌,東西收拾好了沒有?需要我過來幫忙嗎?”

  “收拾好了。不用過來,我一會兒就到……親愛的,稍等片刻。”電話那頭的蘇秦風(fēng),聞聽這突如其來的稱呼,如同耳邊閃過一聲炸雷,被驚了個呆?;剡^神來,斷定小萌這邊一定有狀況。

  “他是誰?”阮強面色不虞。小萌不由的心虛,狠下心來,微笑著用輕松的口吻說:“哦,忘了告訴你,他是我新交的男朋友。跟我一樣,從貧困山區(qū)走出來的孩子??恐约旱呐Γ跒I城打拼。我們,才是屬于同一個世界的人。”

  阮強臉上陰晴不定。靜靜看了小萌幾秒鐘。

  “那好,我祝同一個世界的你們,幸福!美滿!”

  然后,阮強拉開門,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蘇秦風(fēng)在小萌所在的小區(qū)外徘徊。不知小萌那邊什么情況,再打電話又似乎不妥。半個小時過去了,才見小萌拖著拉桿箱從小區(qū)里走出來,眼睛看上去有些紅腫。

  這是個有故事的女孩兒。蘇秦風(fēng)心中明了。也不再說什么,上前接過小萌的箱子。

  “蘇大哥,剛才……不好意思,你別往心里去。”見了蘇秦風(fēng),小萌突然有些尷尬。為剛才電話里的稱呼。

  “那沒什么。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啦?”

  “沒有。是跟一個朋友開玩笑呢。”小萌慌忙掩飾。蘇秦風(fēng)淡淡一笑,也不拆穿,“哦,是這樣啊。”心想將玩笑開哭了的場面可不咋么地。

  “蘇大哥,我們還是回公司吧。”小萌原打算在徐菲這邊呆兩天,可剛跟阮強鬧了這一出,也就沒了那個心思。刺激別人同時也刺激到了自己。有句話叫什么來著?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小萌,反正現(xiàn)在還早,不用那么趕。我們就找個地方坐坐,吃點東西。順便,聽聽你的故事。”

  “我哪兒有什么故事啊。”

  “就聽你那個找人的故事……”

  “嗯,好吧。就先找個地方聊天吧。我知道有個地方不錯。就在前面,邊走邊聊吧。”小萌想既然蘇秦風(fēng)之前在南苑小區(qū)已經(jīng)知道找人的事,也就沒必要再瞞著,否則顯得自己不夠坦誠。

  小區(qū)外并未走遠的阮強,看著二人并肩前行的身影,滋味莫名。一路尾隨,遠遠看見二人,走進了以前和小萌常去的一家茶室。不由暗自發(fā)笑。和新男朋友你儂我儂,也不至于到常和前男友去的地方吧。這說明她心里還是放不下自己??磥磉@事還是緩一緩,等找到原因,兩人之間的問題才能迎刃而破。而要找到原因,目前也只能靠徐菲了。

  柔和的燈光下,小萌講述著六爺?shù)墓适隆R慌缘奶K秦風(fēng)聽得唏噓不已?,F(xiàn)在的年輕一代,恐怕已經(jīng)無法理解父輩之間,曾經(jīng)有過的那種始終如一近乎信仰的愛情。

  “那么,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辦?是繼續(xù)尋找石大旺老人的后人嗎?”

  “目前線索幾乎都斷了。我都不知道從哪里下手尋找。六爺怕是要失望了。”小萌心有戚戚。

  “老天不負有心人。再試試吧!不管怎么說,你都已經(jīng)盡力了。也算對得起六爺,不必自責(zé)。”

  “嗯。我在QQ還有微博上發(fā)過信息,尋找以前在老碼頭生活的人。想通過這樣找點線索,可沒回音。我都快沒轍了。”

  “有沒有想過,若哪天真找到了石大旺老人的后人,玉佩的事該怎么說呢?”

  “如實相告吧。畢竟是祖?zhèn)髦铮芡瓯跉w趙最好。實在不行就贖回來,盡力吧!……”小萌倒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即使玉佩還在,怕也成了人家的祖?zhèn)髦铩H思椅幢乜蠚w還?,F(xiàn)在考慮這個問題為時過早,到時候再說吧。

  “也只能這樣了。”蘇秦風(fēng)點點頭,“你到公司這段時間,工作能力沒得說。好好干,公司不會虧待你的……我有個想法,你工作范圍那一塊,我打算再聘幾個人,你負責(zé)把他們調(diào)教出來。以后公司業(yè)務(wù)還要大力拓展,太需要象你這樣全能型的人才。這段時間,你也辛苦了,趁這幾天假期好好休息吧。”

  “嗯,謝謝蘇大哥。工作方面我會盡職盡責(zé),放心吧。”

  想著小萌好不容易露面,徐菲找了個借口,提前下了班,想和小萌好好聊聊。誰料房間里空無一人,沒見小萌蹤影。這丫的,忽悠我是吧。一通電話撥了過去。

  “干嘛呢?說好的等我回來,你人呢,在哪兒?”

  “還知道問人啊。早跟你說別跟阮強說起我過來的事,可估計你立馬就打電話告訴他了。時間也夠準(zhǔn)的,我剛進屋他就來了。你到底是誰的閨蜜啊?”

  “這事嘛……”徐菲有些訕訕的,“我覺得你倆應(yīng)該當(dāng)面鑼對面鼓的說清楚,這樣藏著掖著算啥呢?我還不是希望你們言歸于好盡釋前嫌……”

  “言歸于好?你想得美。你這樣一來,我和他徹底掰了。有些事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弄清楚的,需要時間,懂嗎?”

  “我不懂你們那一套。簡直就是互虐,相愛相殺,自找苦吃。哎,照你這么說,好像都是我的錯咯?是我棒打鴛鴦咯?主要責(zé)任在我咯?”

  “別胡攪蠻纏。也沒那么嚴(yán)重。你頂多也就負個間接責(zé)任吧。”

  “好了,不扯遠了。到底咋回事?換了工作,和阮強也不聯(lián)系。順帶還捎上我……快說!我沒耐心啦……”

  “之所以辭職,是因為老是請假,引發(fā)眾怒。沒好意思再干下去,只有另找地方了。和阮強……你覺得我們會有結(jié)果嗎?”

  “這個……難度確實不小。那你算是就這樣了結(jié)了?”

  “不然還能怎樣?”小萌幽幽的說。

  徐菲不再說什么,嘆了口氣,“有空過來玩……”

  二十六章 又有了玉佩線索

  一個多月過去了。這段時間,小萌將全副精力毫無保留的投入了工作。蘇秦風(fēng)也是說到做到,行動迅速,又招聘了幾名新職員,交由小萌督導(dǎo)。小萌也不含糊,制定了一套甚為完備的工作計劃,讓幾名新員工很快熟悉了工作流程,并逐漸走向嫻熟。眼看著總算是沒辜負蘇秦風(fēng)的一片期望。小萌不禁長舒一口氣。

  這天工余閑暇,小萌躲在一處沒人的角落獨自發(fā)呆。那些以往和阮強相處的時光就會浮現(xiàn)在眼前。不管怎么說,阮強對自己還是不錯的。噓寒問暖,不輸于任何一個稱職的男閨蜜。如果說他有什么錯,那就是錯在他的條件太好了。與他之間,有緣無份,有運無命,這八個字大概就是最好的解釋。自己一個從大山深處走出來的孩子,怎么能奢望太多。

  算了,不想這些,越想心情越是低落。目前掛心的也就是六爺那件事還沒著落。想到這兒,小萌不禁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有條QQ信息。是網(wǎng)名叫“我從天上來”的一個網(wǎng)友發(fā)過來的。

  “萌小象,你發(fā)的那條微博好像有人跟帖。問怎么聯(lián)系你?你都一直沒有回復(fù)!”萌小象是小萌的網(wǎng)名。

  “啊?這陣太忙,我都沒來得及上網(wǎng)看。我待會兒馬上去回復(fù)。謝了!”小萌有些興奮,看看時間,快到中午了。公司附近有家網(wǎng)吧,就去那里吧!和徐菲同住時買了臺筆記本電腦,因為這邊住的是公司宿舍,就沒帶過來。

  好久沒泡網(wǎng)吧了,有種久別重逢的親切感。對于網(wǎng)絡(luò),小萌并不像許多同齡人一樣沉迷,但并不排斥。偶爾去聽聽歌,看看網(wǎng)文,或是查些自己必須的資料。QQ好友除了以前的同學(xué)們,就那么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最初接觸網(wǎng)絡(luò)時,因為好奇,加過幾個陌生人。小萌還記有個網(wǎng)名叫龍飛九天的。一上來就是合十禮,稱呼小萌也是施主之類,談吐盡是佛家之言。小萌一度認為對方肯定年過半百的老僧,后來偶爾從對方相冊里發(fā)現(xiàn),竟然是佛學(xué)院的一名十來歲的學(xué)生。想到自己每次畢恭畢敬地稱對方為大師,不由大呼上當(dāng),秒刪了那小破孩兒。網(wǎng)絡(luò)就是這樣,你永遠不知道,電腦那頭坐的是一個人,還是一只貓。也許是因為這次經(jīng)歷,小萌極少與陌生人聊天。

  打開電腦,小萌登錄了QQ還有微博。在自己發(fā)的那條微博:為了打聽一位故人的下落,現(xiàn)尋找曾在濱城老碼頭住過數(shù)年的老人。下面果然有人跟帖:“我家?guī)状荚钤诶洗a頭,請問怎么聯(lián)系?”這帖子是上次和蘇秦風(fēng)聊過之后又重發(fā)的一條。跟帖的日期是十天前。小萌趕緊回帖,加我QQ327367896。等了好久,沒見回音。想必是對方不在線,只有靜候消息了。小萌又瀏覽了一陣各方資訊,給通知自己的Q友“我從天上來”留了條信息:“我已經(jīng)留言了,上班較忙,平時在線時幫我留意著,有消息通知我,謝了。”然后就下了線。

  兩天后的一個傍晚,吃過晚飯的小萌在公司附近的一條林蔭道上散步。手機輕微的提示音響。是一條QQ驗證信息:“我是以前在老碼頭的住戶。”小萌點了同意。加上了這個網(wǎng)名叫無影腳的QQ號碼。不一會兒,對方就有了回應(yīng)。

  “你好,請問你要找什么人?我家好幾代人都老碼頭那邊住。我可以幫你問問。”

  “謝謝,您真是個好心人!是這樣的,我原本要找的人叫石大旺,他有個女兒叫石有蓮,如果健在的話有六十多歲??汕岸螘r間我才知道石大旺夫婦已經(jīng)去世了,她的女兒也不幸落海亡故。當(dāng)時他家還有個兒子,現(xiàn)在只能打聽他兒子的下落了。”

  “原來是這樣啊。這都要追溯到上幾代去了,我得回家問問老爺子,有消息了就通知你。”

  “好的,真太謝謝您了!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不用謝,還不知道能不能幫上。”

  六爺交待的事似乎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小萌欣慰了不少。一天,兩天,三天過去了。手機QQ里沒一點動靜。小萌的心漸漸下沉。

  一個星期后,總算有了無影腳的QQ消息提示。

  “在嗎?”

  “在的。怎樣?有問到下落嗎?”小萌有些迫不急待。

  “問是問到了。那戶人家唯一的兒子后來就在濱城經(jīng)商,至于具體在哪里,是做什么的這事要見面詳談。我是個生意人,忙著賺錢。得看什么時候有空才能出來。”

  “您的意思我懂,幫忙自然不能白幫。到時候酬勞不會少你的。”

  “我猜這個人的下落對你很重要。在商言商,不知道你出多少酬勞買這個消息?”

  “雖然我確實需要這個消息,但我也就是個打工仔,拿不出多少錢。五千夠嗎?我只能拿這么多了。”

  “五千也太少了,我最近手頭緊,一萬吧。你自己去找純屬大海撈針,什么時候才能找到?你看著辦吧!”

  “這樣吧,八千。我只能籌到這么多錢了。那消息對你來說也沒什么用。不費吹灰之力,輕輕松松賺上這一筆錢,何樂而不為?”

  “這……好吧,那要現(xiàn)金。我也是急等錢用,否則沒一萬是不會賣這消息的。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們約個時間,找個地點見面。

  “就明天吧。我請個假,在濱城廣場邊有個涼亭知道吧?就在那里見面怎樣?”小萌覺得為了安全起見,找個人多的地方穩(wěn)妥一點。

  “行。那明天見,到時QQ聯(lián)系。”

  “嗯,好。不見不散。”

  坐在辦公桌后面的蘇秦風(fēng),正跟一個客戶通電話,忽然看見小萌興沖沖的走了進來。

  “好,好,具體事宜咱們見面再細談。那就先這樣說定了。”蘇秦風(fēng)放下手機,“怎么了?小萌,有什么事嗎?”

  “我明天想請半天假。找人的事有了線索,約好明天見面細說。”

  “哦?從哪個渠道知道的消息?”

  “是我發(fā)的微博消息,讓Q友們轉(zhuǎn)發(fā)后得到的消息。”

  “網(wǎng)絡(luò)?見面細說?這靠譜嗎?……”

  “不靠譜也要試一試啊,萬一是真的呢。”

  “那這樣,我陪你去。相對安全些……”

  “好!謝謝蘇大哥。”

  “別老這么客氣,見外了!”

  “道謝是最起碼的禮數(shù)嘛!”

  “唉!說不過你!……”蘇秦風(fēng)搖了搖頭,臉上一副無奈的表情。

  小萌和蘇秦風(fēng)在濱城廣場的涼亭中,等了近兩個鐘頭。原本早上在QQ上和無影腳說好的十點鐘見面。現(xiàn)在都快12點了,除了兩個跳廣場舞的大媽來歇了一會兒走后,涼亭里再沒見其他人出現(xiàn)。QQ也是悄然無聲。小萌火冒三丈卻又無處發(fā)泄,低頭悶悶不樂。

  “回去吧。說不定那人有事耽誤來不了。”瞅著小萌氣呼呼的樣子,蘇秦風(fēng)本想說網(wǎng)絡(luò)上的人靠不住,卻又擔(dān)心小萌面上難堪,便好言安慰。被放了鴿子的小萌對無影腳的爽約也是無計可施,只好坐上蘇秦風(fēng)的車回了公司。

  用過午飯,小萌照例小睡片刻,好養(yǎng)足精神下午繼續(xù)上班。睡眼朦朧中感覺手機輕響了一聲,小萌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是無影腳的QQ信息:“萬分抱歉,臨出門時生意上出了些問題,脫不開身。到現(xiàn)在還在解決中。咱們過幾天再見面吧。”

  “可是,我憑什么再相信你。是你失約在先。”小萌怒氣未消。

  “相信我,這次確實是意外。”

  “那么,就再信你一次。”小萌稍稍語氣緩和,“若是再放鴿子就不用見面了。我可沒那么多時間陪你玩躲貓貓游戲。”

  “但我有個請求,下次還是單獨見面,畢竟我們互相不知底細。萬一你不承認酬勞的事,再邀個幫手。我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就單獨見面吧??刹辉S耍花招哦。”小萌總算是明白了無影腳不現(xiàn)身的原因。到時候就讓蘇秦風(fēng)遠遠看著便是。

  “那就過幾天見面,等我解決好生意場上的事再通知你。”

  “好吧,等你消息。”

  阮強聽從了徐菲的建議,讓雙方先冷靜一段時間。這樣彼此可以看清楚,對方在自己心里到底占有多重的份量。到時候再找個機會見面,那時有些問題或是誤會也就不算什么事了。雖然徐菲說這些時,心里想的是時間久了你丫的就得忘了這事吧。但阮強聽著似乎在理,也就安下心來忙乎自己的攝影作品了。那丫頭明明是在乎自己的,只是從未真正審視過她自己的內(nèi)心。給她一段時間吧。

  清早起來就對著電腦修圖,眼睛有些不適。阮強站起來走到陽臺上,眺望著藍天,還有遠處的風(fēng)景,身體做著舒展動作??蛷d里傳來手機鈴響。是吳濤打過來的。

  “強仔,又在修圖么?”

  “是啊,你小子又在何處逍遙?”

  “在家里,陪老媽看電視。我突然想起個事,前幾天,我在廣場看見你那個小萌了。不過她身邊的男人可不是你哦。什么情況?”

  “怎么什么情況?她不可能整天圍著我轉(zhuǎn)的??赡苁撬禄蚴巧纤?hellip;…。”

  “也許吧。我看見他們好象在涼亭等什么人,等了好久??蓻]等到什么人。你那小萌好象很生氣,后來兩人就離開了。”

  “這樣啊!估計是等客戶吧。我待會兒問問她。”阮強輕描淡寫。

  等人?很生氣?這丫頭在干嘛呢?過去了這么長時間,是時候該見上一面了。阮強撥通了徐菲的電話。

  “徐菲,我想見小萌一面,把她現(xiàn)在的電話號碼還有工作地址發(fā)給我。”

  “地址?我沒有啊。”徐菲心想,這么久了,你丫的還賊心不死。打死我也不說,看你能咋樣。

  “徐菲,要跟我作對么。還想在濱城混嗎?”

  “不是啊,我這兒真沒有她具體地址。不過,等我想想,她好像說過在一家物流公司。叫鴻運什么來著。電話我發(fā)你手機上。”聽著阮強帶有明顯威脅意味的話調(diào),徐菲乖乖繳械投降。等阮強掛了電話,徐菲趕緊給小萌打電話,接通后卻是對方已關(guān)機的提示。徐菲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將小萌的號碼發(fā)給了阮強。

  阮強到了鴻運物流公司門口的傳達室,跟門衛(wèi)說要找向小萌。門衛(wèi)看了打卡記錄顯示她今天沒有上班,讓阮強自己打電話聯(lián)系。阮強無語,來的路上已經(jīng)打過呈關(guān)機狀態(tài)。焦急中忽然看見從傳達室外路過一人,正是上次和小萌在一起的年青男子。阮強急忙趕上前。

  “你好,請問您知道向小萌住在哪里嗎?我是他的一個朋友,找他有點事??晌掖蛩娫掙P(guān)機了,聯(lián)系不上。”

  “關(guān)機?她平時從不關(guān)機的啊!我試試看。”蘇秦風(fēng)嘗試著用自己的手機拔打,果真如此。“那我們?nèi)ニ乃奚峥纯窗伞?rdquo;

  小萌住的員工宿舍里還有一個女孩。正在整理床鋪。“小唐,向小萌在嗎?”蘇秦風(fēng)走過去問。

  “你好,蘇總。她不在。吃早飯時聽她說,要去濱城大市場旁邊一家叫鑫怡的茶樓見個朋友。還說萬一蘇總問起就這樣答復(fù)你。”

  “她走多久了?”

  “大概半個小時的樣子。”

  “好,知道了。謝謝你!小唐。”蘇秦風(fēng)轉(zhuǎn)身對阮強說,“我們過去找她吧,十來分鐘就到了。”

  “好,坐我的車過去。”

  坐在阮強車?yán)?,蘇素風(fēng)對阮強說起上次小萌為找人見網(wǎng)友的事。一路見阮強面色焦慮,蘇秦風(fēng)料到二人關(guān)系非淺,便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慮,擔(dān)心和小萌見面的人并非善類。阮強頓覺有種不祥的預(yù)感。到了鑫怡茶樓,阮強直奔服務(wù)臺,蘇秦風(fēng)緊隨其后。

  “你好,我有個朋友剛說要來這里。”蘇秦風(fēng)打開手機里小萌的照片給服務(wù)小姐,“麻煩幫我看一下,她來過了嗎?”

  “哦,這位美女,我有印象。剛離開一陣,和先來這兒的一男一女離開的。不過我記得她走的時候好像有些身體不適,是另外一個女人扶著她走出去的。”

  “往哪個方向走的,是坐車離開的嗎?麻煩把你這兒的監(jiān)控錄像調(diào)出來看一下。她是我女朋友,我擔(dān)心她遇到壞人。”

  “怎么回事?這位客人遇到什么問題了嗎?”一位中年男士走了過來。

  “劉經(jīng)理,這位客人想看監(jiān)控錄像。”服務(wù)小姐把事情原委告知茶樓經(jīng)理。

  “我可以讓你看監(jiān)控錄像,但要請你把身份證給我登記一下。”

  “好的,我配合。麻煩快一點。”阮強從錢包中取出自己的身份證件。

  服務(wù)小姐迅速調(diào)出監(jiān)控錄像。畫面顯示,小萌被一個女子扶著走出茶樓,后面緊跟著一個中年男子。上了茶樓旁停車區(qū)的一輛銀灰色商務(wù)車。

  小姐,麻煩把商務(wù)車畫面放大。謝謝。一旁的阮強和蘇秦風(fēng)清晰的看清車牌號是粵A65983。

  “走,趕快上車,興許能追上。這市場周圍人流量大,車輛限速,估計他們跑不了那么快。”蘇秦風(fēng)提醒阮強。兩人急速上車。市場出口外是條主干道,沿著這條道行駛了一段路,沒發(fā)現(xiàn)銀灰色商務(wù)車的身影。前面不遠就快到分叉路口了,情急之下,阮強額頭不由滲出了大滴汗珠。

  “分叉路我下車,攔輛計程車分兩路追。你電話多少?我拔一下。等會兒誰發(fā)現(xiàn)就通知對方。”蘇秦風(fēng)馬上作出決定。阮強點點頭。

  就在這時,蘇秦風(fēng)瞥見左前方一輛中型貨車旁,似有銀灰色車輛閃了一下,轉(zhuǎn)眼又被貨車擋住視線。

  “慢點,看看左前方貨車那邊。”蘇秦風(fēng)示意阮強。阮強放慢車速。蘇秦風(fēng)睜大眼睛細看,真的是輛銀灰色商務(wù)車,車牌號閩A65983。“就是這輛車!”蘇秦風(fēng)面露驚喜,囑咐阮強千萬別跟丟。一路緊隨其后,只見那輛商務(wù)車在分叉口往右邊車道行駛十幾分鐘后,拐進一棟廢舊倉庫模樣的建筑樓內(nèi)。

  “我們不清楚虛實,這樣跟進去怕不妥吧?萬一對方人多咋辦?是不是從長計議?”蘇秦風(fēng)說出自己的擔(dān)憂。

  “怎么計議?等警察來?這個時間內(nèi),萬一小萌遭遇不測怎么辦?這樣吧,車鑰匙給你,我先進去看看。如果半小時沒出來,你就馬上報警。給你個號碼,是我哥們。要是警察來的慢就打他電話。”阮強交待完就下了車,進入那棟樓內(nèi)。蘇秦風(fēng)想了想,遠遠跟在阮強后面。

  樓里空蕩蕩的,安靜的讓人發(fā)怵。阮強警覺的察著四周,眼晴搜尋著商務(wù)車的蹤影。繞過幾根碩大的水泥柱,那輛商務(wù)車赫然停在正前方。阮強正要上前查看,只聽身后傳來幾聲嘿嘿冷笑。急忙轉(zhuǎn)身,兩個腰粗膀圓的男人慢慢圍了過來。

  “小子!你到這里來做什么?”

  “我來找個朋友。”

  “找朋友?這鬼影都瞧不見的地方會有你朋友?騙鬼去吧!說實話,否則,有人來無命還!”躲在不遠角落里的蘇秦風(fēng),瞧見這陣勢不妙,趕緊撤回原地,先將阮強留下的電話號碼拔通。“喂,誰啊?!”電活那頭的吳濤正在健身房內(nèi)跑步機上揮汗如雨。

  “你好,你哥們有難,趕快過來救他!……你哥們是誰?哎呀,這,我忘了問他名字了。”那頭的吳濤以為是個惡作劇,“你個神經(jīng)病!”正欲掛斷。蘇秦風(fēng)急了,“他說是向小萌的朋友!”

  “在哪里!我馬上過來!”吳濤連聲說道。聽對方說馬上過來,蘇秦風(fēng)報上所在位置,又繼續(xù)拔通報警電話。

  第二十七章 有驚也有險

  此時的小萌,正在商務(wù)車內(nèi)。只是已被反綁雙手嘴上貼著膠布,身旁緊靠著一個女子。先在茶樓見面的中年男子,在駕照座上和身后一名戴墨鏡的男子商議著什么。透過車窗的茶色玻璃,小萌看見了外面的阮強。身體不由掙扎起來,女子在旁厲聲斥責(zé),“老實點。”

  吃早飯的時候,小萌收到了無影腳的QQ信息:“九點半到濱城大市場旁的鑫怡茶樓見面。時間緊,我十點鐘還要談筆生意。記住,單獨見面。”

  小萌看看時間,已經(jīng)八點多了。原本想讓蘇秦風(fēng)遠遠跟著,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來不及了。況且蘇秦風(fēng)肯定會極力反對單獨見面。于是跟宿舍同住的小唐說了自己去見朋友的事。蘇秦風(fēng)問起再解釋也不遲。一直掛心的事終于快見分曉了。小萌打開行李箱,取出阿蓮送給六爺?shù)纳徎ㄓ駢?,戴在自己脖子上。在心里祈求此事順?biāo)炱桨病H缓笕チ思s定的茶樓。茶樓大堂內(nèi)的紅木沙發(fā)上坐著一個女子。見小萌進來忙迎了過來。

  “你好,靚妹。請問你是萌小象嗎?”

  “是的,你是?……”

  “是我老公讓我在這兒等你的。在這里說話不方便,我們?nèi)ダ锩姘鼛伞?rdquo;小萌跟女子進了包廂,早有一位中年男子等候在那里。

  “小姐,請坐!”

  “不是說單獨見面嗎?怎么你還帶個人呢……”

  “這是我內(nèi)人,早上非要跟我過來。女人嘛,心眼多。還請你見諒!”

  “算了,說正題吧!我要找的人在濱城哪個地方?”

  “錢帶來了嗎?見錢說話!”

  “帶來了!”小萌拍拍隨身帶的小包。

  “這事說來話長。來,喝口茶,聽我細說。”中年男子將沖好的功夫茶給小萌遞了一盅。小萌一路過來也是口干舌燥,隨手接過,一飲而盡。

  “其實啊,那家僅剩的兒子,就在濱城做起了生意,而且生意做的很大……娶妻生子,然后……”小萌忽然覺得頭有些昏昏沉沉的,意識變得模糊。只聽耳邊似有人說:“怎么回事,扶起來走走吧。”小萌下意識隨著扶她的人站了起來,走了出去。后來的事就記不起來了。等清醒過來,已是商務(wù)車內(nèi)這種境地。小萌深悔一時大意,自己倒霉不說,還連累外面的阮強身陷險境。商務(wù)車外面的阮強,聽那壯漢放狠話,面色不改,呵呵笑了。

  “這位大哥,你這話就有意思了。大路朝天,你能來的地方,我為什么就不能來?難道,這里又什么見不得光的地方?”

  “這里是我們存放貨物的地方,我們當(dāng)然能來。你鬼鬼祟祟的摸進來,難道不值得懷疑嗎?”

  “大哥,我對你的貨物不感興趣。是我有個朋友被人帶走了。當(dāng)時有人看見她上了這輛車。”阮強指指前面那輛商務(wù)車。

  “小子,你有沒有搞錯,這是我大嫂的車……”

  “有沒有搞錯?看看不就行了。”阮強往商務(wù)車走過去。

  “你小子找死!”那壯漢沖上來,迎面一記勾拳。阮強側(cè)身閃過,順勢抓住壯漢胳膊來了一個過肩摔。壯漢被重重摔在地上。透過車窗玻璃的反射光,阮強瞥見另外一人,正舉著粗棒往自己后腦砸來。旋即身形一矮,躲過這一棒。回身一記鞭腿,踢在對方腰上。那家伙踉蹌倒地。阮強快速繞到商務(wù)車右側(cè),一把拉開車門,卻不料從車內(nèi)飛出一腳,正中腹部,立時后退幾步才站穩(wěn)。車門被迅即關(guān)上并開動。

  阮強以為對方要逃走,正打算設(shè)法阻攔。哪知車輛急速調(diào)頭,竟往自己撞來。阮強忙往水泥柱后閃避。開車人車技甚好,緊追不舍。那車在大樓內(nèi)倒退,急轉(zhuǎn),全速猛進,一心想置阮強于死地。因平時不懈運動鍛煉,阮強左躲右閃未見疲態(tài)。對方一時拿他無法。

  車輛忽然停在,推下一人倒在地上。是被反綁雙手的小萌,掙扎著試圖站起。那車往前開了幾米,一個急轉(zhuǎn)彎,徑直往小萌開去。看著全速開過來的商務(wù)車,小萌絕望的閉上眼睛。只聽呯的一聲重響,小萌只覺被一股大力推開好幾步遠,摔倒在地。睜開眼,阮強倒在幾米遠的地方,一動不動。那一瞬間,小萌的心仿佛跌入了無邊無際的深淵。

  墨鏡男子跳下車,將小萌拽入車中,并招呼蹲在地方呲牙咧嘴的兩名壯漢上車,“開車,趕快離開這里。”

  然而遲了,一輛越野車一個急剎車擦過幾人身旁,猛的停下。車上跳下兩人,沖上來就和幾人撕打起來。正混亂不堪時,幾輛警車也趕到了,迅速控制住現(xiàn)場。

  阮強醒來時,已躺在醫(yī)院里。右邊胳膊纏著繃帶左腿打著石膏,頭頂掛著兒幾個輸液瓶。病床邊坐著小萌,還有吳濤和葉叔。

  “你小子總算醒了。算你命大,沒傷及要害部位。換了別人被那樣一撞,早沒命了。”見阮強睜開眼,吳濤舒了口氣,“醫(yī)生說并無大礙,休養(yǎng)一段就可以活蹦亂跳了。”

  “葉叔。”阮強聲音微弱。

  “別說話,安心靜養(yǎng)。我明白你要說什么,犯罪嫌疑人都落網(wǎng)了。等你身體好些了讓吳濤講給你聽。”阮強點點頭。眼睛轉(zhuǎn)向小萌。

  “我先走了,還有一大堆事要去處理。吳濤,別杵在這兒,開車送我去局里。”葉叔起身往門口走去,吳濤轉(zhuǎn)身對阮強擠了擠眼,“馬上就回來。”

  病房只剩下兩人。小萌握著阮強的手,眼淚嘩嘩的就下來了。

  “看你,我這不是沒事嘛!別哭了。”阮強安慰小萌。

  “都怪我,把你害成這樣子……”

  “沒事,養(yǎng)段時間就好了。到時候你再陪我去看海,好嗎?”

  “嗯,行。我陪你去。不過你現(xiàn)在得好好休息,這樣才能早點去。”

  “那好,都聽你的……”

  休養(yǎng)了兩天,阮強才從吳濤和小萌斷斷續(xù)續(xù)的進述中,才弄清楚當(dāng)時自己被撞之后發(fā)生的事。那天蘇秦風(fēng)和吳濤驅(qū)車趕到時,正看見阮強沖上去推開小萌,自己卻被撞飛的場面。對方假意要撞小萌其實是為撞阮強,所以當(dāng)時是減緩了車速的。之后趕到的警察搜查了那棟建筑樓,救出了幾十名被困的年輕女子。這棟建筑樓是一個犯罪團伙的藏匿地點。這個犯罪團伙,專門拐賣誘騙年輕女子,然后將其轉(zhuǎn)賣到全國各地一些地下色情場所而從中牟利。

  那個中年男子,是犯罪團伙內(nèi)的一個小頭目。偶爾看見小萌發(fā)的微博消息,原本一時興起只想騙點錢花。在去和小萌頭一次見面時躲在一旁發(fā)現(xiàn),和自己見面兩人中竟有一姿色出眾的女子。從小萌的QQ號及動態(tài)中推測,要找人的定是這女子。于是改變了主意,約小萌第二次見面藥倒小萌,只是沒料到被阮強跟蹤到藏匿地點,遂起殺心。幸好,吳濤和蘇秦風(fēng)及時趕到。

  “小萌,你那個朋友呢?這次他也幫了大忙,我還沒謝謝他呢。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阮強突然想到了蘇秦風(fēng)。

  “他叫蘇秦風(fēng)?;毓玖耍屛野残恼疹櫮?。”小萌低頭削著一只蘋果。床頭柜上,阮強的手機響了。小萌遞給阮強。

  “強仔,在哪里?中午咱倆一起吃個飯,我找了個好地方,包你滿意。”石帆溫厚的聲音傳了過來。

  “吃什么飯啊,我在醫(yī)院躺著呢!”

  “什么!怎么啦?在哪家醫(yī)院?”

  “市中心醫(yī)院。別急,都沒事了,我正休息呢。”

  第二十八章 蓮花形玉墜

  石帆將車開得飛快。幾分鐘后就到了市中心醫(yī)院,直奔醫(yī)院咨詢臺。

  “你好,麻煩幫我查一下,一位叫阮強的先生住在幾號病房?”

  “稍等。我?guī)湍悴橐幌隆?rdquo;護士小姐有禮貌的答復(fù)著石帆。“你好,查到了。在外科的三號特護病房。”

  “帆仔,你怎么在這兒。”石帆聞聲回頭。“媽,阿婆,你們也在這兒……”

  “是啊,阿婆感覺有些不舒服,我陪著過來檢查一下身體。你呢,是來看望誰嗎?”

  “是強仔,剛聽他說在這兒住院。還不知道是什么情況呢。”

  “那咱們趕快過去看看。”石帆阿婆一聽就急了。

  石帆推開病房門時,小萌正一勺一勺給阮強喂著稀粥。見有人進來,小萌放下碗,拿紙巾給阮強擦了擦嘴角。

  “強仔,你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成了這副模樣?”石帆阿婆一進門,就著急的問。

  “阿婆,不用著急。不小心被車撞了。就是一點皮外傷,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這什么時候的事?怎么沒聽你跟我說起。還拿我當(dāng)你哥嗎?”石帆責(zé)怪起阮強來。

  “兩天前的事。沒來得及說,再說也怕你們太過擔(dān)心……”

  “石總,阿婆,你們不用擔(dān)心。醫(yī)生說了,休養(yǎng)一段時間就沒事啦。”小萌邊安慰著病房內(nèi)幾人,一邊彎下腰幫阮強掖著被角。

  “強仔,這位姑娘是?”石帆阿婆笑著問阮強,不經(jīng)意中,看見小萌低頭彎腰時露出的蓮花形玉墜,神情忽然呆滯起來。

  “這位是向小萌,我的女朋友。”說這話時,阮強臉色有些發(fā)紅。

  “看,強仔還不好意思了。”石帆母親在旁打趣。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該交女朋友了。”石帆阿婆說著,又吩咐石帆去找醫(yī)生打聽真實病況。

  “姑娘,你叫小萌?這名字好聽。聽口音不是本地人,你老家是在哪里?”

  “阿婆,我是湖南人。現(xiàn)在濱城的一家物流公司上班。”

  “哦,湖南。湖南是個好地方。”石帆阿婆仔細看著小萌。“強仔,出院了記得帶小萌來家玩。”

  “阿婆,肯定的啦……阿婆,別老盯著人家看,人家會不好意思的……”

  “瞧瞧強仔,現(xiàn)在就知道護著人家了。”石帆母親在旁忍不住笑了。

  這時石帆推門進來,“阿婆,醫(yī)生說了沒什么大礙。休養(yǎng)一段即可。”

  “那好,我們也不打擾了。小萌,好好照顧強仔。明天我熬點雞湯讓阿帆送過來。”石帆阿婆站起身。“強仔,出院時讓阿帆來接你。”

  “好的,謝謝阿婆。帆哥,阿嬸,慢走。”

  徐菲在咖啡館的吧臺一角,核實著最近的帳目。正焦頭爛額時,一個溫和的男聲,把她從那些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中拉了出來。

  “徐經(jīng)理,很忙嗎?……”抬頭一看,是石總。

  “你好,石總。好久沒見您光顧這里了。我得給你好好介紹一下最近的咖啡新品。”

  “好啊,順便有點事想問你……”

  “行,您先入坐。”我立馬就過來。徐菲收起面前的帳本,在心里揣摩著石總的來意。

  石帆找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品嘗著服務(wù)小姐送過來的咖啡。昨天剛出醫(yī)院,石帆就弄濤了阮強受傷住院的真正原因??荚囋偃o阮強的父親打了越洋電話,小心翼翼的說了阮強住院的事。沒敢說導(dǎo)致車禍的真正原因,只說不小心遭遇車禍,問題不大,休養(yǎng)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阮強父親一聽遇上車禍就不免焦急,說就這兩天回國一趟。真不知到時候知道來龍去脈后會是什么狀況。石帆不由替阮強擔(dān)心起來。沒想到晚飯后,阿婆又把他叫進自己的房間。

  “帆仔,說實話,強仔和那個小萌的事你知道嗎?”

  “阿婆,那個小萌以前是我公司的員工。后來辭職了。他和強仔的事我不太清楚……”

  “在你公司做過事?那為什么辭職啦?……”

  “這個我真不知道,可能人家有更好的去處吧。”

  “不說這事了。阿婆有件事想讓你幫幫我。”

  “什么事啊?阿婆。有什么話就直說唄……”

  “年輕的時候,阿婆有一枚佩戴了二十年的蓮花玉墜……后來丟失了。今天在醫(yī)院,無意中看見小萌脖子上戴的那枚玉墜,跟我那塊一模一樣,連掛繩都很像。阿婆想讓你幫忙把那枚玉墜拿來,讓我看一看是不是我丟失的那一枚。”

  “阿婆,一枚玉墜而已……丟了就丟了。你想要哪樣的玉墜,無論多貴,我都可以幫你買來。”

  “那不一樣。那枚玉墜是我出生時,父母幫我在媽祖廟求來的……”

  “這……好吧。”我想想辦法。

  “徐經(jīng)理,阮強的事情你知道了嗎?”見徐菲在對面坐下,石帆品了一口咖啡問道。

  “知道了。為救小萌進了醫(yī)院。這幾天小萌白天要照顧阮強,晚上就住在我那邊。”

  “徐經(jīng)理,有件事,我想請你行個方便……”

  “沒問題,只要我能幫上忙。只管吩咐。”

  “是這樣,小萌脖子上戴的那個蓮花玉墜你知道吧,我想借用一下。原因不便告知,當(dāng)然也不能讓小萌知道。第二天就讓你還回去。”

  “這個,恐怕有些難辦。”徐菲一聽是這事,真后悔自己不該答應(yīng)的那么快。自打小萌為照顧阮強又住回來這幾天,那玉墜掛飾就沒見她取下來,洗澡睡覺都戴著。難不成讓自己去搶過來么?

  “想想辦法嘛,有什么事能難倒聰明睿智的徐經(jīng)理呢!上次我去香港,在你老板面前,我可是講了你不少好話哦。這你是知道的……”

  “好吧,我想想辦法……”

  阮強恢復(fù)的很快。胳膊上的的繃帶已經(jīng)拆除。腿上的繃帶醫(yī)生說過一個星期后再拆。每天小萌都會煲湯或是做些好吃的送過來,然后陪著說說話。

  “小萌,你脖子上的玉墜呢?戴著挺好看的。今兒怎沒見你截?……”

  “昨天晚上徐菲說玉墜她很喜歡,要拿去玉器店,讓給仿著再做一個戴上。這樣才象好閨蜜。晚上就會拿回來的。”

  “哦,原來是這樣。”阮強說著,看見有人推門進來,“爸!媽!你們怎么過來了?”小萌回頭看向來人。是一位面孔嚴(yán)肅的中年男人和一位溫柔嫻靜的美麗女子。聽阮強叫著爸媽,心想這保養(yǎng)的真心不錯。

  “你都進醫(yī)院了,還能不過來么。讓媽看看,都傷到哪兒了?”

  “媽,都好的差不多了。別大驚小怪的……”

  “你說你都這么大了,還能不能讓人省點心?”阮強父親出聲了。

  “孩子都這樣了,你就少說兩句吧。這旁邊還有人呢……”

  “爸,媽,這是向小萌,我女朋友。”阮強想起得介紹一下。“小萌,這是我爸媽。”

  “伯父,伯母,你們好!”小萌禮貌的打招呼。

  “你好。”阮強母親微笑著,上下打量著小萌。阮強父親則點點頭。

  “阮強,好久沒和父母見面了,得多陪他們聊聊。我還有點事要辦,就先走了……伯父伯母,再見。”小萌出了病房。

  走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小萌腳步遲緩。她想起石總曾說過阮強的父親在兒女婚姻上極看重家世,自己待在這里怕是不受待見。他父母在的這段時間,自己還是不要出現(xiàn)在這里了,以免造成不愉快。但就這樣走了似乎不合適,畢竟阮強是為救自己而受傷住院。怎么也得給阮強交待一聲。如此想又走回病房門口。只聽病房內(nèi),傳來一陣嚴(yán)厲的斥責(zé)聲。

  “你叫我說你什么才好,居然稱一個不知從哪里來的野丫頭為女朋友……”是阮強父親的聲音。

  “你以為你受傷住院的真實原因我不知道嗎?還想瞞著我。告訴你,我剛下飛機就知道了……為了這個野丫頭,你還真連命都不要了。居然跟商務(wù)車硬碰硬,你以為你是鋼鐵俠,九命貓啊!……”

  “算了,少說兩句吧。”阮強母親在旁勸解。卻讓當(dāng)父親的更生氣。“還少說兩句,就是你老寵著他。才被你慣壞成這個樣子的……”

  “別的就不說了。你最好跟她趁早了斷,這段時間我不想看見她……”

  “爸!你能不能站在我的立場,替我考慮一下!尊重一下我的選擇?……”阮強開始反擊了。

  “不能!咱阮家偌大的產(chǎn)業(yè)要有人繼承發(fā)展……你對生意不感興趣也就算了,我也沒指望你。但是,你未來的妻子必須有撐起這份家業(yè)的能力!懂嗎?你也替我設(shè)身處地的考慮一下!我能讓這份家業(yè)敗在你手上嗎?!……”

  “爸!你就知道賺錢!錢能買來一切嗎?……”

  小萌默默的從病房門外離開了。在醫(yī)院走廊上遇見了吳濤。

  “小萌,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

  “吳濤,麻煩你跟阮強說一聲,我們公司有事需要我馬上回去。我過段時間再來看他!……”

  “好,我一定轉(zhuǎn)告!……”

  第二十九章 什么?東陽不在了

  小萌一路昏昏沉沉的回到了和徐菲的住處。她覺得累極了。和衣倒在床上就睡了過去。

  “小萌,小萌!睡覺怎么不脫衣服啊?”是徐菲的聲音。

  “你回來啦?現(xiàn)在什么時候了?就下班了嗎?”小萌翻了一個身,眼睛沒睜開。

  “還什么時候,都晚上了!你有多久沒休息好了啊?睡得死豬一樣!快起來!梳洗一下,吃點飯。”

  聽見說吃飯,小萌覺得肚子還真有點餓。洗了把臉,坐到飯桌前。桌上放著那枚蓮花玉墜。

  “怎么,玉墜仿做好了么?……”

  “沒有,玉器店家說這種玉墜做工太精細,很難仿作,就只有算了……你收起來吧。”

  小萌將玉墜掛回脖子上。衣服口袋里手機響了,小萌一看,是老爸電話。

  “爸!怎么有空打電話過來?……”

  “這么久了,也沒見你給家里打個電話,如果在外面過的不好,就回家吧……”

  “我很好……這段時間工作太忙,就沒顧得上打電話。你和媽身體都還好吧?”小萌想起最近發(fā)生的事,沒敢在電話里提起。

  “我們都還好。這次打電話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情,向東不在了……”

  “什么?!東陽不在了?出了什么事?!”小萌驚的站了起來。

  “這些天老是下雨,咱們寨子好幾個地方出現(xiàn)了山體滑坡還有泥石流。昨天向東帶著村干部轉(zhuǎn)移受災(zāi)群眾時,不小心發(fā)生了意外……”

  “啊?!這,怎么就發(fā)生這樣的事了呢……”

  “唉……后天是大葬。你們從小一起長大,還是回來送他一程吧。”

  “嗯,我馬上請假!明天趕回來!……”

  “蘇大哥,我明天要回老家一趟。家里有點急事,向你告?zhèn)€假。”小萌立即拔通蘇秦風(fēng)的電話。

  “那你朋友醫(yī)院那邊情況怎樣?……”

  “那個朋友的父母過來了……”

  “那就好……回去了有什么事需要幫忙的,就打電話給我……”

  緊趕慢趕,小萌在第二天的下午五點左右,趕回了溪州縣城,轉(zhuǎn)車直奔司城家中。車窗外閃過的,是熟悉而親切的景物。路邊,有農(nóng)戶人家裸露的墻體上寫著“賣豬兒”;有瘦小的老人在沿途堵車處舉個小旗指揮來往車輛,卻不知道扣錯了衣服扭扣;有掛著鼻涕光屁股的小孩在田地滾爬掐架。以往看到這些,小萌會不由自主的發(fā)笑。如今目睹,只覺眼眶濡濕,鼻腔發(fā)酸。

  小萌還記得上次回家,在鐵蛋家準(zhǔn)備徐菲阮強過來后的住處時,自己曾問過彭東陽,為什么要留在家鄉(xiāng),而不去外面的世界闖一闖。彭東陽說因為自己的父親,也就是老村長。

  父親在東陽眼里,自小就是大山一樣的存在。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向東都有意無意地模仿和崇拜。而這種崇拜,并不因為父親是個村長。東陽知道,這世界上的官多了去了,村長這職位,在大多數(shù)人眼里,也許根本不能稱其為官。古時候的縣官稱為七品芝麻官,這村長比縣長不知小到哪里去了。比芝麻還小好幾級的,充其量算顆油菜籽。

  為父親所折服,是從寨子里鄉(xiāng)親們眼里看到的敬重,話語里聽到的口碑,這敬重和口碑,并不是憑空得來的。而是幾十年的兢兢業(yè)業(yè)心底無私,以及為人公正換來的。

  讀大三那年的寒假。東陽到家時已是臘月中。只看見母親和妹子二丫,在家里推豆腐和打年粑粑。沒看見父親。

  “媽,爸呢?”

  “一準(zhǔn)在村委會,你去看看吧。順便減他回家吃飯。”

  村委會的門開著。最外間較大的會議室收拾的干干凈凈。里面的小會議室,門虛掩著。向東推開門,瞅見父親抽著一枝煙,對著墻上的村務(wù)公開欄獨自發(fā)呆。

  “爸,還忙著呢?”

  “東陽,你回來了。剛到家嗎?……”

  “是啊。媽說你肯定在這兒,讓我過來看看。”

  “早忙完了,一個人在這兒坐著想些事情……”

  “爸,想什么呢?跟我說下。”東陽在父親對面坐下。

  “想的盡是些往事,可能是我老了。想起前些年一到臘月,寨子里該有多熱鬧。早就湊在一起舞獅玩龍燈,跳擺手舞了。現(xiàn)在呢,冷冷清清,龍燈讓一群婦女們舉著,耍的有氣無力。唉,青壯年都出門打工了,賺了錢就去城里買房。慢慢的,即使哪天回來也不會回這里了。你說,再過些年,這寨子還會存在嗎?……”

  “爸,這是大勢所趨。我們無能為力……”

  “應(yīng)該有辦法的……可是,我老了,力不從心了。”父親掉轉(zhuǎn)頭。東陽分明看見,有一滴淚從父親眼角滑落在地上。

  大學(xué)畢業(yè)后,東陽就回村接替了父親的位置,成了一名大學(xué)生村官。

  小萌明白,東陽心里是希望自己回去的。如果當(dāng)初跟他說,完成六爺?shù)慕淮氖虑榫突厝ィ蛟S他走的時候就不會有遺憾。想到這里,小萌愈發(fā)難受。

  到家時天已經(jīng)黑了。小萌她媽也是剛到家。東陽出了這事,小萌媽媽還有寨子上的人,都自發(fā)涌過去幫忙料理后事。小萌爸爸幫著做法事,估計后半夜才能回來。

  次日天還沒亮,小萌就和爸媽去了老村長家。幫忙的鄉(xiāng)親們也陸續(xù)趕到。廚房一眾人等生火造飯。小萌爸爸,也就是春生梯瑪,帶著一眾道士搭臺做法事超度亡靈。

  八點多,鄉(xiāng)里來了人在堂屋前的坪壩上布置搭建了簡易的追悼會場。到中午時,縣長書記還有州里派了代表來參加追悼會。會場周圍是四里八鄉(xiāng)聞訊后趕過來悼念的群眾。黑壓壓一片。追悼會結(jié)束后,縣長書記等領(lǐng)導(dǎo)和老村長一一握手作別,神情凝重。從追悼會主持人的悼詞中,小萌得知東陽當(dāng)時是為了救一個孩子,孩子得救了。東陽卻不幸被突至的泥石流所掩埋。

  傍晚,人們漸漸散去,只留了些寨子上的人及親朋好友。大葬夜,親朋好友或最親近的人才會通宵守護著亡靈,不眠不休。這一夜,也是和逝者在今生最后的相守。

  小萌不敢也不忍去看老村長獨坐一隅的情景。東陽媽受不起這沉重的打擊,已病倒在床。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慘痛,任誰都知道難以承受。不去打擾,或許才是最好的安慰方式。

  夜半,鐵蛋二丫和小萌等一些人圍坐在廂房火炕邊烤火守夜。這時小萌才從二丫口中得知,寨子上在外打工的年輕人幾乎都趕回來了。東陽以前曾動員過他們回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并提供項目和銀行低息貸款及政策扶持。試圖讓他們走出一條新路子??蓜?chuàng)業(yè)這條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多數(shù)人為保險起見,還是決定繼續(xù)打工。雖說沒有采納東陽的建議,但這動員建議讓人覺得暖心。至少,家鄉(xiāng)還有人惦記自己在外奔波的艱辛,還有人在為自己謀劃。如今,寨子上這個熱心的年輕當(dāng)家人走了。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千里迢迢趕回來相送一程。

  聽了二丫說的這些,小萌在心里對自己的未來又重新做出決定。

  第三十章 阿婆心中的芥蒂

  阮強很快就到了出院的日子。父母看他痊愈的不錯,又因生意上的事丟不開,兩天前就離開出國了。來接他出院的是石帆。

  “強仔,向小萌這段時間沒來醫(yī)院嗎?……”

  “她上班挺忙的來不了……再說我爸非常反對我們在一起,為了避免大家見面尷尬,這段時間也就沒聯(lián)系。

  “能跟我說說,她是為了什么事才遇險的嗎?……”

  “是為了幫他老家的爺爺尋找一位故人。在網(wǎng)上發(fā)布尋人消息,結(jié)果不小心被人盯上了。”

  “她要找什么人?知道姓名住址嗎?”

  “是四十多年前,住在老碼頭一個姓石的人家。年代久了,尋找起來有難度。所以一直在找。”

  “要找的人名字你還記得嗎?……”

  “記得要找的人名字叫石什么蓮,她父親叫石大旺。”

  “前些天我阿婆讓我做了一件奇怪的事。說是向小萌脖子上戴的那枚玉墜,像是她以前丟失的那枚,想證實一下。我就找了徐菲,設(shè)法拿過來讓阿婆看了。”

  “哦?有這事兒?結(jié)果呢?”

  “她看了說不是,認錯了。但是表情不對,肯定有問題。我后來又仔細看了那玉墜,玉墜背面刻著一個極小的‘蓮’字,不細心看是發(fā)現(xiàn)不了的。”

  “對啊,你們家也姓石,會不會就是阿婆?……”

  “哪會這么巧?……我問下我媽。”石帆拔通話,“媽,我想問一下祖父的名諱……原因后面再告訴你。石大旺?知道了……阿婆的呢?石有蓮。好,記下了……我接到強仔了,一會兒就到。”

  “看來八九不離十了。到了我家后,你找個機會,去求阿婆告訴你實情……”

  幾分鐘后,到了石帆家。石帆母親和阿婆在家忙的不亦樂乎,準(zhǔn)備了一大桌子飯菜。見二人進門,幾人圍席就坐。

  “強仔,多吃點菜。得將身體補回來。”席間阿婆不停的替阮強夾菜。

  “阿婆,你就偏心強仔。”石帆看不過去了。

  “帆仔,媽給你夾菜。都多大了,就別爭風(fēng)吃醋了。”石帆母親忍俊不禁。

  “還是我媽對我好。”石帆自言自語。阿婆和阮強都笑了。一頓飯吃的其樂融融。

  飯后,石帆母親回房間休息。阿婆在門外種的各類花草間轉(zhuǎn)悠。阮強和石帆在客廳聊了一陣。石帆沖阿婆的方向?qū)θ顝娛沽藗€眼色。阮強去到阿婆身邊。

  “阿婆,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說……”

  “好啊,那去書房說吧。”阮強跟阿婆走到二樓的書房。“坐吧,想說什么事?”

  “阿婆,其實我這次受傷住院是因為小萌。小萌為了幫她老家的六爺爺尋找一位故人。在網(wǎng)絡(luò)發(fā)布了消息,不小心被壞人盯上……我受傷也是為了救她。”

  “原來是因為這樣?!我還以為是單純的車禍。”阿婆感到驚訝。

  “小萌也是找人心切,才誤入險境。她為了幫六爺爺完成心愿,已經(jīng)很辛苦的找了很久了……”

  “哦,這孩子倒真不錯,孝心好。”

  “他家六爺爺要找的這個人叫石有蓮,跟阿婆您同名同姓。40多年前,在老碼頭那邊擺過涼茶攤。”阮強看見阿婆的嘴唇有些發(fā)白。“阿婆,帆哥已經(jīng)跟我說了,你以前丟失過一枚玉墜。跟小萌脖子上戴的那條很象。阿婆,玉墜是那位故人送給六爺爺?shù)男盼?hellip;…”

  “強仔,你的意思,阿婆就是那位故人……”

  “是的,再明白不過了。帆哥問過阿嬸了,石有蓮的父親石大旺,就是帆哥的祖父……”

  “你們既然已經(jīng)都弄清楚了,還來問我做什么?不錯,我就是??晌也幌朐僖娔莻€人,當(dāng)初就是他失約失信,才害的我落海遇險,差點命喪黃泉……”

  “阿婆,這中間肯定有什么誤會。小萌不是這樣說的……六爺爺當(dāng)年是因為家中母親去世才耽誤了行程,回到老碼頭時你們?nèi)叶家呀?jīng)搬走了……阿婆,六爺爺終身未娶,就是因為心里放不下你。如今他已是風(fēng)燭殘年,最后的愿望就是想知道你的下落……”

  “強仔,別說了。我很累……”

  “阿婆,我父親極力反對我和小萌在一起。可我不想和她分開。我知道,父親當(dāng)年深受您的大恩。沒有您當(dāng)初相幫,他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如果您出面撮合我和小萌的事,他絕不會駁您的面子……”

  “強仔,這是兩回事。你和小萌如果真心相愛,我會幫你說情的。可他爺爺這事,我不能原諒……我把佩戴了20年的玉墜贈送給他,他竟然拿了在地攤上買的東西給我,還說是祖?zhèn)髦铩L珰馊肆?別再說這事兒了,我的血壓會升高。”

  “啊?這里面一定有出入!阿婆,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去弄清楚好嗎?……”

  “隨你吧,我也不想再提這些陳年舊事了……你剛出院,也去休息一會兒吧。”

  “好的,阿婆。”

  第三十一章 還是先冷靜一下吧

  田俊沒想到,在去濱城軍分區(qū)辦事的途中,竟遇見了高中時上下鋪的同學(xué)肖翔。說來也巧,這肖翔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去了廣州發(fā)展。這次是來濱城出差。方向感不強肖翔在去客戶公司時迷了路。原本問好了就在這附近,可怎么也找不著。正打算詢問路人,恰好看見一穿軍裝的兵哥走過來。

  “嗨,兵哥,你好,請問怡苑大廈怎么走?”沒見回音。肖翔不由看向?qū)Ψ健?/p>

  “肖翔!……”

  “田俊!……”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然后是一個大大的擁抱。

  “走,咱倆找個地方敘敘舊去。”二人在附近的一處酒吧落座。叫了幾瓶啤酒和下酒菜,邊吃邊聊起來。

  “肖翔,這酒你喝吧,我們有規(guī)定,不能喝酒。況且待會兒我還得去上級機關(guān)辦事……”

  “好吧。我理解你,老同學(xué)。我一個人喝。”

  “你現(xiàn)在廣州那邊什么情況?成家了嗎?……”

  “快了。結(jié)婚對象你認識的,也是咱們當(dāng)年的高中同學(xué)。胡梅云。”

  “啊?!你什么時候下手的!你這小子還真看不出,老謀深算。”

  “說說你吧!你和向小萌現(xiàn)在怎么樣啦?到什么地步了?”肖翔臉上壞笑。

  “怎么扯上我和向小萌啦?我們倆沒怎么啊。”田俊一臉懵樣。

  “你是逗我還是怎么的?向小萌在高中時就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這我哪知道啊,我沒聽她說起過……”

  “天吶,那你可真是個榆木疙瘩……虧我還以為你是故意裝傻呢。我聽我家胡梅云說起過,向小萌讀大學(xué)時就常在QQ里私下問你的消息。后來聽說她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來了濱城。我們還以為你倆早就在一起了……”

  “她確實是來了濱城,我們還聯(lián)系上了,并且見過面。不過,沒到一起。”

  “為什么?哦,對了!你已經(jīng)有喜歡的對象了。所以,不能腳踏兩只船……”

  “不是這樣的!有些別的原因,一時說不清楚。你和胡梅云打算啥時候擺酒席,記得招呼一聲。”

  “這是肯定的啦。我還指望著你那份子錢呢。哈哈。”

  兩人又聊起以前高中同學(xué)的去向和現(xiàn)狀。誰誰出國了,誰誰去了西藏,誰誰又開了家大酒店。不知不覺,桌上的菜吃完了,肖翔也喝的差不多了。二人便在肖翔的酒嗝中分別,各忙各的去了。

  沒有遇上肖翔之前,田俊打算到軍分區(qū)辦完公事后就去找徐菲。想起和徐菲在電話還有信息中那些甜蜜的情話。田俊就恨不能馬上見到徐菲。然而遇上了肖翔。

  肖翔說的那些有關(guān)向小萌的話,如同一顆石子,扔進平靜的湖泊。田俊心里亂了。事情怎會是這樣的呢?向小萌來濱城,其實就是為了自己而來。可是,自己竟然和她的閨蜜好上了。還有什么能比這更混賬的事情呢,這事卻讓自己做了。

  等等,既然徐菲和小萌是閨蜜,難道就不知道小萌的所思所想嗎?女孩子對感情這方面的事是極為敏感的,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察覺。如果徐菲知道小萌對自己的感情,卻依然還和自己發(fā)展成戀愛關(guān)系。這簡直就是橫刀奪愛嘛。不行,自己要弄清狀況。

  徐菲還不到五點就回了自己的小屋。田俊發(fā)信息說到了濱城,五點鐘就過來小區(qū)這邊。徐菲把房間打掃的干干凈凈,給客廳擺上水果,找出田俊愛喝的綠茶。接著又系上圍裙,去廚房做了幾樣拿手菜。

  門鈴響了,徐菲打開門。田俊一身戎裝,站在門外。

  “來了,進來吧。”徐菲滿眼含情脈脈,柔聲說道。

  “就你一人在嗎?向小萌呢?”田俊走進小客廳,四處環(huán)顧。

  “她回老家了。有個和她一起長大的小伙伴去世了。坐吧,我給你泡杯茶。”徐菲取來玻璃杯,泡好茶葉放在桌上。

  “嗯,這茶好香。”田俊端起來聞了聞。

  “是從老家?guī)淼牟枞~。”

  “難怪咯,聞起來就覺得親切。”

  “呵呵,聽說是家鄉(xiāng)茶就覺得親切……心理作用吧。”

  “算是吧。離家久了,特別想念家鄉(xiāng)的一草一木。”

  “那就抽空回家看看,你不是每年都有探親假嗎?……”

  “是有假期??墒沁B里訓(xùn)練抓的緊,很難抽開身。徐菲……”田俊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徐菲。“嫁給一個軍人,日子不會那么輕松。你不會后悔嗎?”

  “怎么會?我喜歡的是你的人。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可是,我是個戀家的人??傆幸惶欤視氐缴茵B(yǎng)我的地方去。你在這里,待遇豐厚,習(xí)慣了物質(zhì)上的優(yōu)裕。到那時,你會和我回家鄉(xiāng)去嗎?……”

  “那是多年以后的事?,F(xiàn)在誰能說的清呢。再說人在哪里不是一樣生活,你完全可以留在濱城啊,政策上有規(guī)定的。”

  “是啊,現(xiàn)在說這些為時尚早。聊點兒別的吧。徐菲,你和小萌是什么時候認識的?兩個人好的跟親姐妹似的。”

  “讀大三時認識她的,那時她讀大二。我畢業(yè)后就來濱城了,之后把她也邀了過來,一直住在一起。咱倆之間可以說是無話不談,她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

  “真的么,也包括她一直喜歡著我?……”

  “她喜歡你?這怎么會?她跟我說過你們只是老同學(xué)。”

  “我也以為我們只是老同學(xué)??墒墙裉欤覐囊晃桓咧型瑢W(xué)那里知道,她喜歡我從高中時就開始了,讀大學(xué)時也是時刻關(guān)注著我,畢業(yè)后來濱城,只怕也是沖我來的。”

  “這……我真的不知道。”徐菲的聲音低了下去。

  “真的不知?當(dāng)真?這么久都沒發(fā)現(xiàn)一點跡象?”

  “你這是什么意思?我聽出來了。你這是興師問罪有備而來的架勢么?好吧,那我就告訴你。我跟她認識不久就知道了,她不說我也不問。我想知道她這個秘密能夠隱藏多久,連我這個對她掏心掏肺的人也瞞著。是怕我跟她搶么?……”

  “你第一次來小區(qū)我就認出你了。在她珍藏的同學(xué)相冊里,你和她在學(xué)校的合影放在第一頁。難道你不覺得咱們的第一次見面,特別富有戲劇性嗎?……”

  “我真的弄不懂你們女人。就因為她瞞著這個秘密,你就要這樣報復(fù)她嗎?”

  “這能算報復(fù)嗎?我早就問了她你們的關(guān)系,可她不坦白不承認,還有說你們只是老同學(xué)而已。那我就只有卻之不恭了。”

  “虧你們一起相處這么久,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她行事從來都是先替別人考慮,再想自己。她也是在維護你們多年的姐妹情份,你懂不懂?……”

  “我不懂??磥恚銈z才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都是替別人著想,都是想回到那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去??墒牵苓z憾!阮強前不久為救她差點搭上性命,這該是多大的一份人情。這回她算是跑不掉了。換言之,你沒機會了。”

  “你還真是不可理喻。如果她有好的歸宿,我不會讓她感到為難的??磥?,我們之間,還是先冷靜一下吧”說完,田俊就大步離開了小區(qū)。

  徐菲看著田俊的背影離去。喃喃自語:我不知道是假的,可我愛你,卻是真的啊。

  阮強到達徐菲的住處時,徐菲正獨自對著滿桌酒菜喝的酩酊大醉。聽見門鈴響,歪歪斜斜走過去打開門。

  “是你,阮……阮公子。來,陪我喝一杯。”

  “這又是怎么了?喝成這樣子。小心。坐下。”阮強扶著徐菲坐在桌前。

  “徐菲,知道嗎?我?guī)托∶日业搅鶢數(shù)墓嗜肆???尚∶入娫挻虿煌?,你和我去她公司找她好?這是個好消息,咱們先慶祝下,再商量下一步。”

  “小萌,她回老家了。”徐菲靠在椅子上,垂著頭。

  “回老家了?是家里有事嗎?什么時候走的?……”

  “回去奔喪。”

  “啊?誰去世了?……”阮強心里一沉,難道是六爺?眼看著就要水落石出了,千萬不能有事啊,“徐菲!徐菲!……”徐菲已然響起了鼾聲。阮強無奈,只得拖著她放到客廳沙發(fā)上。又去里間找了薄被蓋上。在一旁坐著等到晚上十點,才見徐菲翻了個身,睜開眼。

  “阮強?你怎么在這?”徐菲迷迷蹬蹬坐了起來。

  “睡迷糊了吧。我從六點多等到現(xiàn)在??煺f,小萌她家誰去世了?”

  “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小伙伴。就為這,你等這么久?真夠夸張的。”

  “石帆阿婆就是小萌要找的人。可是阿婆和六爺之間好象有誤會。我得去湘西一趟。……”

  “我也一起去。你去訂機票。……”

  第三十二章 水落石自出

  小萌又踏上了去祖師殿的那條官道?;貋淼拇颐?,還沒來得及去看六爺。

  昨晚守夜幾乎通宵沒睡,快天亮?xí)r靠在二丫肩上打個盹。清晨,小萌隨著眾人在墳地看著東陽的棺木下了葬,入土為安。方才回家小睡了一陣,總歸心里有事,便掛著黑眼圈往六爺這邊而來。六爺在大殿內(nèi)擦拭著道家三尊下的香爐,不時咳嗽著。

  “六爺爺,我回來了。”小萌踏進大殿。“怎么咳的這么厲害?我們?nèi)フ裔t(yī)生看看去。”

  “沒事??赡苁且估镏藳觯渣c感冒膠囊就行了,不打緊的。來,咱們坐下來說話。”

  “六爺爺,東陽的事你知道了嗎?”

  “知道了。唉,東陽這孩子,可惜了。等我身體好些,再去看看老村長。沒想到他這個年紀(jì)了,還要過這么大的一個坎……”六爺嘆息。

  “六爺爺,對不起。我沒完成你托我辦的事。這個玉墜還是給你收著吧。”小萌將蓮花玉墜放到六爺手里。小萌想也只能這樣交待了,總不能說阿蓮和她父母都過世了吧。

  “我知道,年代長了找到的希望不大。不管怎么說,你盡力了。我也盡了心。這事就讓它過去吧,再不提了。”

  “嗯,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想好了,我的根在這里。濱城就不回去了。上個星期我在網(wǎng)上注意到了,咱們縣里在招聘鄉(xiāng)鎮(zhèn)干部。我想去試試……”

  “不走了?那就好,你媽心里的石頭總算可以落地了。”六爺聽了很是高興。

  “有人嗎?……有人在嗎?”殿外似乎有人聲。小萌走出去看時,不由張大了嘴巴,“你們怎么來了?”是阮強和徐菲。

  “小萌,你也在。正打算來六爺這兒之后再去找你。”阮強看見小萌驚喜不已。附在小萌耳邊低聲說,“六爺要找的人有下落了。去見了六爺再說。”

  幾人和六爺在殿內(nèi)落座。

  “六爺爺,你讓小萌在濱城找的人找到了。”

  “啊,真的嗎?”六爺爺將信將疑的目光看著小萌。

  “是真的。那位長輩已經(jīng)承認了。但是,你們之間好象有誤會需要澄清。……”

  “誤會?什么誤會?”六爺有些吃驚。

  “她說六爺您當(dāng)年拿地攤上買的東西給她,還騙她說是祖?zhèn)髦?。為這,她不肯原諒你。”

  “不可能,我給她的確實是我祖?zhèn)鞯挠衽?,怎會是地攤上的東西呢?這是從何說起啊?……”六爺感到迷惑不清。

  “這個問題我來回答吧。六爺爺,您以前在濱城做事時,是不是認識一個叫徐關(guān)山的工友?”

  “認識認識。不過我辦完家事后回去他就辭工了。孩子,你和他有什么淵源嗎?……”

  “他是我爺爺。前幾年去世了。”徐菲站到六爺面前,鞠了一個躬,“六爺爺,我替我爺爺向您道個歉。當(dāng)年,是他對不起您。”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阮強和小萌目瞪口呆。

  “這倒底是怎么回事?孩子,你能說請楚些嗎?我都弄糊涂了。……”

  “好吧,就從幾年前小萌去我家玩那次說起。……”

  幾年前那次小萌來家走后,因爺爺一直身體欠佳,到城里住了幾次院依然不見有起色。徐菲趁著暑假就陪同爺爺,去省城湘雅醫(yī)院作身體檢查。檢查的結(jié)果讓她心寒,爺爺已是肝癌晚期。醫(yī)生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看她來自偏遠的山區(qū),便勸她帶老人回去好好度過最后的日子。她想了想只有如此,首先是住院徒勞無功,再者高額的治療費用,也是她所在的那個家庭不敢問津的。為不讓老人知道后承受不了,便讓醫(yī)生開了一些治肝炎的藥。

  從醫(yī)生辦公室出來,她強打精神對坐在走廊長椅上的爺爺說是肝炎,開些藥帶回去吃就行了。當(dāng)天沒有了回縣城的直達客車,她就和爺爺回到了醫(yī)院附近那家頭天來住下的賓館。盡管她自認為掩飾的很好,但爺爺似乎從她蒼白失神的面色中瞧出了端倪。

  “菲菲,跟爺爺說句實話,我的病是不是很嚴(yán)重?”

  “不是說了么,是肝炎。爺爺你莫想多了,這病要慢慢治的。”

  “其實就算有什么,爺爺也沒當(dāng)回事。只是有件事要跟你先交待一下,這事我跟你爹媽都沒說起。原本想帶到棺材里,不跟任何人說的,可是前些天,見到你帶來家里玩的那個朋友,我又改了主意……"

  “向小萌?……"

  “是的。她的六爺爺年輕時和我在濱城做工……最初我們都在州府做搬運工,后來碰到一個在濱城做生意的老板,閑聊時說起那邊工價高,我們就和一幫人去了濱城,找到了一個海碼頭做搬運工。而和他一起做事不是我的目的,之所以接近他是為了一塊玉佩。”

  “玉佩?”

  “嗯。你也知道,我們祖輩都是苗老司。一次在戰(zhàn)亂之年,咱們苗老司偶然救了向氏的一個梯瑪。那個梯瑪為報救命之恩,以身上僅有的一塊玉配相贈。而在這之前很早時,咱苗老司就從一個周游四方的道士那里,知道了一個秘密。湘西的向氏家族一直延續(xù)數(shù)代繁榮昌盛,除了歷史原因,還由于一樣祖?zhèn)鲗毼铮蔷褪驱堷P玉配。這玉佩就算是向氏一族也未必知道它的真實來歷,他們僅僅知道的是彭氏土司與向氏聯(lián)姻時送給向氏的聘禮而已。”

  “那到底是什么來歷?”徐菲迫不及待的問。

  “湘西的彭氏一族,最早是從江西過來的。之后用計誅殺了不得民心的老土著并坐了他的江山。那時的皇帝信奉道教,而江西的龍虎山又是道教發(fā)源地。故而彭氏土司也在自家地盤建了祖師殿,且歷代與老家江西的龍虎山交往甚密。后來適逢一位才德俱佳的土司,與向氏族中一位出色的女子聯(lián)姻。當(dāng)時為表誠意,龍虎山的一位掌門,便親自選了上等美玉,請手藝上乘的師傅,精心雕成一對龍鳳玉配,兩塊玉外觀呈太極陰陽魚之形,這些都不是主要的……”

  “重點在于,這對玉佩被那位掌門用了七七四十九天時間,設(shè)壇、做符、念咒……"

  “那不就是開光嘛。”徐菲不以為然。

  “是開光,但不是普通的開光。真正的開光是高僧或是道家高人,用特殊的法門,將法力灌注在有靈氣有能量的玉石上?,F(xiàn)在一些寺廟開光無非就是念一下經(jīng),燒幾根香,那沒用的。沒有經(jīng)過法力的加持灌注,開光的物品就沒靈性。”

  “哦,是這樣的啊。”

  “那玉佩經(jīng)一代道教掌門如此開啟靈性,自然變的不屬凡品,自此百邪不侵,不僅驅(qū)邪效果明顯,還有護身的奇效。想來那位掌門本意是送給那土司的新婚之禮,以護佑夫婦二人。不料那位向氏女子卻并未將其帶入彭氏,而是留在向氏作傳家之寶。這也是命數(shù)吧。不過向氏一族得了那對玉佩,倒也沒敢怠慢,將其秘密置于祖祠之中香火供奉,以佑家族興旺。后來歷經(jīng)數(shù)代又遇上戰(zhàn)亂災(zāi)荒,那對玉佩也就沒了下落。”

  “咱苗老司看那枚玉佩外觀是陰陽魚狀,內(nèi)里卻呈龍形。心知便是那道士所說的龍玉佩,推辭一番就收下了。之后幾代人便暗自尋訪另一塊玉佩,到我那一輩時,終于查訪到那塊鳳玉佩,已傳到了當(dāng)時的梯瑪向天乾,也就是你那朋友的六爺爺。”

  “很費了一些功夫,我和他成了無話不談的工友。那時,他在碼頭附近認識了一個女孩子,是擺涼茶攤的,往她家走的很勤。就在我以為他們好事將近的時候,他收到家信說有急事讓他回去一趟。他回家前那個晚上,人似乎特別高興。我試探著問他是不是有什么好事,他說喜歡的人送了定情信物給他。我又問,那你送東西給人家沒有,他說送了一塊祖?zhèn)饔衽洹?rdquo;

  “我心里暗暗可惜,想來得那鳳玉佩是沒指望了。卻沒想到他回家兩個多月都沒見影子,先前走時說好不超過一個月就過來的。然后有一天在碼頭的貨船上卸完貨,看見他交往的那個女孩往這邊貨船來了。我突然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因為以前和向天乾去過她的涼茶攤,她看見我就走了過來,問我有沒有天乾的消息。我跟她說,天乾可能不會來了,他家里給他說了門親事。唉,到現(xiàn)在我都還記得,那個女孩子當(dāng)時絕望的眼神。等了一會兒,她連連說著不可能,拿出一塊玉配給我看,說是天乾送給她的信物。”

  “我仔細看了那塊玉配,果真是鳳玉配。于是我拿出隨身的龍玉配,說我也有還是跟天乾一起買的。我的本意是想跟她說這玉配不值錢,那個人不值得她付出感情,之后再設(shè)法讓她把鳳玉配賣給我。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忽地笑了幾聲,笑的讓我毛骨悚然,一扭頭猛地就往碼頭跑去。結(jié)果在貨船與碼頭的接縫處一腳踏空,掉進了海里。”

  “啊?!”徐菲聽的驚叫起來。

  “那天風(fēng)大浪急,人一掉下去就沒了蹤影。碼頭上的人都只能搖頭嘆息,不是水性極好的人是絕對不敢下去救人的。我心里后悔之極,最后還是去她家報了個信,說她落海了。后來心里又悔又怕,左思右想了一整天,還是去跟老板說了要到別處謀生,就辭工回來了。雖說當(dāng)初確實極想得到那鳳玉佩,但沒想過要害人性命。這事一直是我的一個心結(jié),那次聽你那朋友小萌說向天乾一生未娶,我覺得自己算是害了兩個人。”

  “跟你說出了這些,心里好受多了。我知道你和那個小萌情同姐妹,這些事肯定是不能讓她知道的。那塊龍玉佩我放在一個陶瓷花瓶里,埋在屋后板栗樹下半米深的地方。就不要去動它了,除非有一天鳳玉佩出現(xiàn)。爺爺?shù)脑捯涀×?hellip;…"

  第三十三章 龍鳳合璧

  冗長的故事講完了。徐菲從背包中取出一樣用絨布包著的東西,遞給六爺,這是龍玉佩,就讓它物歸原主吧。六爺打開絨布,端詳著玉佩,老淚縱橫。

  “阮強,你陪著六爺爺。我和小萌出去走走。”

  在河邊的大柳樹前,徐菲站定。

  “小萌,我和田俊沒戲了。”

  “啊?為什么?”小萌愣住。

  “他終于知道……你喜歡他很久了。”

  “啊?!沒有的事。”小萌矢口否認。

  “你看你,就是這樣。承認喜歡一個人就那么難嗎?……”

  “現(xiàn)在說這些有用嗎?……都是過去了的事。錯過了就回不去了。別因為我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

  “總算還是坦白了啊。不過,我和他不可能了……不是因為你。”

  “別這樣,徐菲。我去和他解釋。”

  “不用了,還是給我留點自尊吧。我和他,不是同類。在一起不會幸福的。小萌,你就一點都不恨我嗎?……”

  “怎么會?我們是永遠的好姐妹。對了,我決定不回濱城了。”

  “留在本地?你考慮好了嗎?這里發(fā)展太過緩慢……”

  “考慮好了。我跟我們公司的蘇總辭工,他答應(yīng)了。還說如果在這里發(fā)展不順,公司隨時歡迎我。”

  “我也有打算離開濱城。不過不是回來,而是去香港。我老板之前給我介紹了他的一個朋友。是開連鎖餐廳的,離過婚,對我很滿意。讓我考慮一段時間再答復(fù)……”

  “這你可要考慮好了。到時候,有許多問題需要你去適應(yīng)克服的。”

  “嗯,這個我明白的。你不回濱城這事跟阮強該怎么說?……”

  “還是等段時間再說。走,我們回去,去我家。”

  回到大殿。六爺和阮強正聊著關(guān)于司城的一些歷史。阮強聽的入了神。

  “六爺爺,我們一起回家去吧。讓我媽殺只雞,炒土家臘肉招待客人……”

  “好,好。我去跟河邊老陳頭說一聲,幫我臨時守一下大殿。”六爺心情大好,忙不迭的出了殿門。

  在小萌家里吃過了午飯。因阮強急著要和石帆阿婆澄清兩位老人之間的誤會,就和徐菲馬不停蹄返回了濱城。

  十天后,石帆母親陪同阿婆到湘西旅游。隨行的是石帆,還有阮強。在司城河畔的祖師殿,石帆阿婆,也就是當(dāng)年的阿蓮。終于和六爺見面了。為讓兩位老人單獨說說話,眾人借故走出大殿。石帆陪著母親往殿外的河邊散步。阮強和小萌則沿著附近的鵝卵石想前行走。

  大殿內(nèi),六爺看著石帆阿婆,淚眼婆娑。

  “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著你了。阿蓮。”

  “阿乾,你都老了。”石帆阿婆一陣哽咽,“頭發(fā)全白了。”

  “你看,那次你在海里采的珍珠,我還留著。”六爺從貼身衣服里取出一個小布袋,倒出一顆珠子在手心。石帆阿婆拿起來凝神細看。

  “沒想到你能把它保存這么多年。”阿蓮感慨不已。突然想起了什么,從隨身帶來的坤包中取出一個小盒子,“這當(dāng)年你送我的那塊鳳玉配,一直替你保管著。祖?zhèn)鞯臇|西,不能外傳。你拿著,傳給下一代。”

  兩個久別重逢的老人絮絮叨叨,在那里是講不完的陳年往事。而這一端,阮強和小萌之間的空氣卻顯得有些沉悶。

  “小萌,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阮強眉飛色舞。“阿婆出面跟我爸提了我們的事。我爸默許了我們的交往。”

  “阮強,跟你說件事,你別生氣。我決定不回濱城了。”

  “為什么?……”

  “我們的事,還是就此打住吧。你爸默許,是礙于阿婆的情面,并不代表贊成。而沒有父母祝福的婚姻,注定前路坎坷。”

  “小萌,我們千辛萬苦到這一步,眼看勝利在望。你卻……”

  “阮強,聽我說。這次回來,看看失去兒子的老村長,看看自己的父母,六爺,還有寨子上的鄉(xiāng)親,我覺得我應(yīng)該留下來。也許我的能力有限,但我想盡我最大的努力,為他們尋找一些新路子。讓他們不再背井離鄉(xiāng),顛沛流離。能在生養(yǎng)自己的這塊土地上安享天倫。這是我不回濱城的原因。”

  阮強沒有說話,只靜靜的看著小萌。

  “那天,你和你父親的談話我聽到了。你從小衣食無憂,不會了解白手起家掙來一份偌大家業(yè)所付出的艱辛。正因如此,你要體諒他想守住這份家業(yè)的苦心。真正從心底和他達成和解。”

  “這個,我會努力做到的。”阮強用新奇的眼神重新打量著小萌。

  “前段時間你舍命相救,這份人情我自然記得。所以,我們來個三年之約。三年后的今天,十點正。如果,你依然放不下這份感情,那么,就在這個涼亭,當(dāng)年土王迎接圣旨的地方,來找我。過時不候。”

  “好,咱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二人慢慢悠悠轉(zhuǎn)回大殿。隨后,六爺和小萌陪著著石帆阿婆幾人在司城轉(zhuǎn)了一圈,看看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和自然風(fēng)光。兩天后,石帆阿婆一行人回了濱城。

  尾聲

  三年后。通往司城祖師殿的涼亭長凳上,一個身著土家衣裙的女子,正坐在那里打電話。

  “什么?州委書記明天要來司城?要我準(zhǔn)備匯報工作?好,好,知道了。”

  “向鎮(zhèn)長,你今天真漂亮!”一個路過的大嬸沖女子打招呼。女子笑著揮揮手。

  “小萌姐!擺手堂的擺手舞快開始了,要快點哦!”兩個妹子匆匆而過。

  這個女子正是向小萌,如今已是司城鎮(zhèn)的女鎮(zhèn)長。徐菲嫁去香港,已為人母。田俊也已結(jié)婚成家,愛人是溪州中學(xué)的一名教師。

  今天便是三年約期之日。可是,離說好的十點正過去了半小時,沒見阮強的身影。小萌失望的站了起來,準(zhǔn)備離開。

  “嗨!前面那位靚女!等一下!……”從路邊樹叢走出一人。劍眉朗目,鼻直口方。不是阮強還能是誰。

  兩人不約而同走近,緊緊擁抱在一起。

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 | 版權(quán)所有 : 湘ICP備05001310號
Copyright ? 2005 - 2012 Frguo.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