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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地黃花

來源:筆耕瀟湘   時間 : 2014-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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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聲停止了,整個世界沉靜下來,沉靜得像座墳墓。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天真黑呀,黑得不見五指。魏懿德感覺到傷口的疼痛正隨著心跳的節(jié)奏有力地敲擊著自己的神經(jīng)。饑餓感早已消失了,干渴卻像火焰一樣灼燒著肌體。這種灼燒和疼痛結(jié)合在一起,組成一股強大的氣息,仿佛家鄉(xiāng)喪禮中催命的鑼鳴,正把他的靈魂哄掇著依附到尸體上,然后一同進入棺材里。是的,進入棺材里,他疲累了,再也不想動彈了,逐漸安靜下來。

  不知什么時候,天終于亮了。他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匍伏在一片平緩的山坡上。天是那樣藍,瓦藍瓦藍的,像用清泉洗過似的。這樣湛藍的天幕下,誰能相信正在發(fā)生戰(zhàn)爭呢?稀疏的淺草的枝葉在眼前突兀變得高大起來,片片綠葉偉岸地指向藍天,像一支支利劍。這綠色的聳立的間隙意外地挺出一枝無名小花,淺黃的色調(diào)顯得格外清新。這里是北緯39度、東經(jīng)127度的亞寒帶地區(qū),冬季很快就要來臨,這些小草不久就會枯萎,它們要趁機盡快完成一個生命周期,將種子撐得飽滿,讓塊根盡情膨脹,以待來年春華秋實。在自己的家鄉(xiāng),也有類似的小花小草,那里是溫暖的江南,氣候濕潤而溫和,青草比這里生長得更好,野花也顯得更加艷麗。彼地花草的種類雖然有所不同,卑微的姿態(tài)卻是相似的。它們都有著一星泥土一根芽的耐力,就像土里刨食的農(nóng)民,廣布鄉(xiāng)野,韌性十足,只要勤奮耕耘,總能獲取一份屬于自己的日子。新中國剛剛誕生,家鄉(xiāng)的百姓都分得了田地,大家正攢起勁頭要創(chuàng)造期盼已久的新生活呢,可惡的美帝出于對社會主義制度的敵視,悍然發(fā)動了侵略戰(zhàn)爭。他們只想以他們設計的游戲規(guī)則經(jīng)略全球,榨取亞非拉人民的血汗,好過他們的“幸福”生活;我們則只想靠自己的力氣把地種好,過上好日子,他們不允許,便找個理由打過來了。中國人民志愿軍在偉大領袖**的號召下毅然參戰(zhàn),抗美援朝,于是,他也來到了這片飽受炮火**的土地上,與敵人展開了殊死的拼搏。

  一只螞蟻舉著大鉗仔細地打量著他,它在觀察眼前的龐然大物是活體呢還是已經(jīng)斷了氣的美食。這是一只外出偵察的兵蟻,如果判斷的結(jié)果屬于后者,它會立刻趕回巢穴報信,緊接著就會有千百萬只螞蟻蜂擁而來,以零削碎剮的方式將他啃成一堆白骨;或者,在螞蟻尚未來得及徹底搬運完畢的時候,一只不知名的野獸趟了過來,以魯莽的方式啃咬起來,弄得尸骨狼籍。此后,腐食的鳥雀也會落下盤旋的翅膀,啄食骨頭縫隙的筋肉。待到鳥飛獸散,剩下的尸骨將成為細菌的盛宴。再往后,日升月落,風霜雨雪,長短不一的骨頭散亂地沒落在蒿草叢中,在雨水的沖刷下發(fā)出森白的半似凝脂的光澤,爾后被泥沙覆沒,就徹底地消失了。若干年后,戰(zhàn)爭早已結(jié)束,朝鮮土著的農(nóng)民來到這塊荒坡上墾植,盤結(jié)的草根被挖翻過來,然后在新墾的土地上種植青油油的玉米。在這個過程中,不經(jīng)意間刨出一段骨植,墾地的農(nóng)民或驚訝或恐慌,大呼小叫起來。當中一個大膽的老農(nóng)穩(wěn)重地走了過來,拾起一段發(fā)脆的鎖骨凝眉沉思,回想起那段結(jié)束已久的戰(zhàn)爭,猜測骨植的主人是中國人呢,還是朝鮮人,或者是可恥的美帝?

  不!不能死在這里!祖國需要我回去建設,娘親需要我回去撫養(yǎng),家族的香火需要我回去延續(xù)!他亢奮起來,一下子來了勁頭,聳動著肩膀打算爬起來。他感覺一條腿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不但不能行走,反而累贅地拖在地上,成了他行動的阻礙。他匍匐在草地上,攢聚僅有的力氣,艱難地,一步一步地向著祖國的方向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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