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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宗玉:這個時代的文學抒寫

來源:謝宗玉   時間 : 2015-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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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來定義。這個時代是個什么時代?這個時代是資本與商品大行其道的時代,是圖像數(shù)字傳媒耀武揚威的時代,是全球化浪潮愈演愈烈的時代,是網(wǎng)絡社交無孔不入的時代,是興趣選擇極度自由的時代,是道德倫理莫衷一是的時代,是紛繁科技將地球迅速陌生化的時代,是心靈感悟跟不上肉身體驗的時代,是各方利益訴求無法達成和解、世界動蕩不安的時代……

  顯然,這個時代包羅萬象。我們不妨籠統(tǒng)概括:這是一個多元化的時代。在這樣一個時代,文學是個什么現(xiàn)狀,將有什么前景,以及文學有什么樣的抒寫策略,的確值得我們探討。

 

  一

  文學日漸式微。這是很多人的直觀感受。這種感受,是與上世紀八十年代對比得來的。與八十年代相比,現(xiàn)在的作家不再是這個時代德隆望尊的賢達,而大有淪為邊緣人的趨勢?,F(xiàn)在的文學期刊不再是社會的主要娛樂和精神產(chǎn)品,發(fā)行量動輒幾百萬份的形勢一去不返。如果不注入商業(yè)元素,現(xiàn)在純粹靠販賣思想和性靈文字根本無法養(yǎng)家糊口。這一點,不但與上世紀八十年代不可比,與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同樣不可比。

  這種根植于經(jīng)驗的直觀感受,無疑是把握住了時代的某些征候,但若要就此做出文學日漸式微的定論,恐怕還遠遠不夠。幾乎不需要做專門的統(tǒng)計,我們憑經(jīng)驗也可以得出另一番與之不同的結論。

  其一、這個時代作家的數(shù)量和質(zhì)量遠遠超過了上世紀八十年代,甚至超過了以往任何一個時代。只不過是因為龐大的作家群,和其他新興領域的名人,一起瓜分了八十年代單純由少數(shù)作家掌握的榮耀和利益,才使得那些老作家們感覺來自民間和官方的“恩寵”少了。

  其二、這個時代由文學導致的資本運作和利潤衍生,遠遠超過了上世紀八十年代。只不過在蛋糕分配的時候,由于社會制度的不合理,作家們分到的蛋糕實在小得可憐。盡管如此,依靠文學及文學產(chǎn)業(yè)過上幸福生活的,仍大有人在。只因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十把年,現(xiàn)在依靠文字過上幸福生活的,很多已不再是八十年代那些獨享榮利的老作家了。

  其三、現(xiàn)在文學圖書的發(fā)行量遠遠超過了上世紀八十年代。只不過現(xiàn)在發(fā)行的不再是文學期刊,而是自費出版的圖書?,F(xiàn)在的發(fā)行渠道,已不僅僅是郵局和書店,還包括朋友之間大量的互相贈閱。如果不妄自菲薄的話,從這些海量的自費圖書中選出同樣數(shù)量的文學作品,與八十年代的文學期刊來一次集體大PK,我有理由相信,獲勝的一方不一定是那些還殘留著文革式思維方式和語言邏輯的期刊。浩渺如煙的網(wǎng)絡是個藏龍臥虎之地,文學期刊將不再是鑒定作品優(yōu)劣的唯一裁判了。由于期刊發(fā)行量的衰減和稿費的羞澀,很多人將自己的性情文字不是付諸博客,就是直接結集出版。這些人在各自的行業(yè)混得顯山露水,才不在乎那點可憐的稿費與版稅呢。如果有人就此認為我對那些自費圖書非常贊賞,只能說明他沒明白我在說什么。

  那么,我在說什么呢?我是說,在海量垃圾式的自費圖書中,也藏有不少金子,而這些金子的總和,很可能是八十年代的文學期刊所不能比擬的。信息時代,大多優(yōu)秀的東西被紛至沓來的信息給掩埋了。

  同樣,八十年代的文學期刊在文學性、藝術性和思想性等方面都無法與現(xiàn)在的文學期刊相比擬。生于上世紀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以周曉楓為代表的一批散文作家,幾乎把白話文寫作推到了極致,他們運斤成風,字字珠璣,上窮碧落下黃泉,極盡精致與華美之能事,將五四以來興起的現(xiàn)代白話文真正發(fā)展成了一種足以與古文言文并重的成熟文體。而此前的白話文作家,包括魯迅和沈從文,在文字的造詣上,都不如她和他們。

  我這么說大家也不要激動,不妨翻開雙方的書對照一下。魯沈之文,在抒情和記敘時,讀起來還不算太拗口(當然也不是那么流暢通),一旦轉到說理文,里面就有大量的文白夾雜,漢語水到渠成般的節(jié)奏和氣韻沒隔幾句就被打亂了。

  這不是他們之錯,而是開創(chuàng)者無法避免的局限性,從熟稔的古文言文轉向生疏的白話文,開創(chuàng)者們的嘗試注定是幼稚的。然而沒有他們的大膽嘗試,就沒有后來者的成熟抒寫。

  就像堯舜時代并不是最清明的社會一樣,那些興起白話文運動的前輩們也并不是不可超越?,F(xiàn)代白話文作為一種新興文體,在相當長的時間內(nèi),都存在巨大的提升和完善空間。所以,除去上世紀五、六、七十年代政治對文學的畸形鉗制外,單從文字的質(zhì)感和語言的美感來說,整體上,三四十年代的文學不如八九十年代的文學,而八九十年代的文學不如新世紀的文學。

  當然,新世紀期刊文學也存在著不可原諒的缺陷,它缺少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文學中的風骨和精氣神,缺少上世紀八十年代文學中的痛感和真誠。數(shù)字時代,信息是多了,但體驗卻少了,在海量的信息面前,蝸居的寫作者們只是看客,而不是參與者,他們制造出來的作品,注定得打上蒼白的烙印。

  這只是我的個人淺見。我知道有很多人持不同看法,只好求同存異了。

  那么,這個時代——也就是新世紀的文學是個什么狀況,有些什么特性呢?

 

  二

  新世紀以來,有網(wǎng)絡的參與,文學最大的特征,還不是文學期刊的衰落,而是網(wǎng)絡文學的興起。期刊的衰落,是緩慢的、不動聲色的、溫水煮青蛙式的。網(wǎng)絡文學的興起,則是迅猛的、大張旗鼓的、攻城掠地式的。

  借助網(wǎng)絡,寫作已沒有任何門檻可言,仿佛是突然間,就進入了一個全民寫作時代,論壇和博客都是發(fā)表園地,不需要編輯篩選和鑒定,我們的文字就可以讓世界上任何一個人讀到。在平面媒體時代,因為文字的競技舞臺搭得太高,能跳上去秀一把的,都是些“奇人異士”,號稱是“文曲星”下凡,這時我們往往會發(fā)現(xiàn)“強中自有強中手”;而在網(wǎng)絡媒體時代,處處江湖,處處舞臺,只要愿意,每個人都可以秀一把,這時放眼看去,人人都有一種“舍我其誰”的感覺。

  那是什么原故?按道理,迅捷的網(wǎng)絡渠道,更能開闊我們的視野,當巨鯨大鯊般的文字披浪而來,驚悚的我們,更應該感到“前面有景道不得”才對?可真實的狀況是,便捷的網(wǎng)絡居然把我們困在了同事、同學、朋友等熟人的文字關系網(wǎng)中出不來。大多數(shù)人只把文學當成一種交際和娛樂的方式。以文學的名義,大家聚在一起,吃酒打牌,吟花賞月,談情說愛。文學只是一塊時尚的遮羞布,一件滿足虛榮心的華服。只有極少數(shù)視文學為畢生追求的人,才會甩開這個關系網(wǎng),把心中的文學大師當作自己經(jīng)營文學的目標。煉字鍛句對他們來說,就像是在修煉上乘的內(nèi)家功夫,一日也不閑過。

  另一方面,由于對文字的欣賞水平有高有低,審美趣味各不相同,在高人眼中無論多爛的文字,便捷的網(wǎng)絡都會及時給它提供更爛的人作為粉絲。而在與粉絲們的互相吹捧中,“舍我其誰”的感覺自會油然而生。實在找不到一個粉絲的文字,它的主人就會以串門夸人的方式,在別人的博客上到處留言。立竿見影,回訪者很快就會魚貫而入,不看文章,就把程式化的表揚回贈過來。這樣一來,一個文學的小圈子又形成了。無數(shù)找不到粉絲的作者四處亂竄,就有無數(shù)個文學的小圈子在網(wǎng)絡上形成。

  《射雕英雄傳》里曾有這樣的描述,黃藥師、歐陽峰、洪七公等幾個絕世高手論劍華山之巔后,豪情滿懷地下得山來,卻發(fā)現(xiàn)山腳下也有一群人斗得正歡,同樣號稱是“論劍天下”。如今的網(wǎng)絡文學遍地狼煙,正是這種處處論劍的狀態(tài),人人都心存“老子天下第一”之念。而文學期刊上的真正高手,反倒被忽略了。有網(wǎng)絡做伴的新世紀,關注文學的人的確多了,可惜的是,大多數(shù)人只關注自己的文字。自發(fā)表沒有門檻后,原來的讀者都搖身變成作者。無畏的審美水平,加上膨脹的虛榮心,讓每一個喝著回貼的迷魂湯長大的寫作者,都能找到自己與大師相媲美的優(yōu)點來。而事實上,他們絕大多數(shù)人與大師的差距,一直都得以光年計,一輩子都莫想企及。

  文學商業(yè)化,是新世紀文學的另一個顯著特征。“稿費、版稅、碼洋”,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文學與商業(yè)掛鉤僅有的幾個關聯(lián)詞。到了新世紀,文學與商業(yè)的交媾復雜多了。策劃和包裝,成了文學的首要任務。《誰動了我的奶酪》,一本“資色平平”的圖書,由于前期宣傳鋪天蓋地,聲勢浩大,結果據(jù)說在大陸豪銷了千萬冊。質(zhì)量不再是傳播的關鍵,資本在暗中操控了一切。“韓郭”現(xiàn)象其實也只是資本運作的成功范例而己,并不說明韓寒和郭敬明的寫作能力優(yōu)于其他同齡人。擁韓哈郭的讀者以為是自己的大腦做出的選擇,而其實只是無孔不入的傳媒讓他們成了“韓郭”的粉絲。以后的文學史提及曾經(jīng)的文學現(xiàn)象,應該會提到“韓郭”,但說到八零后作家的代表性人物,估計便輪不上“韓郭”了。

  與上世紀八十年代相比,文學的藝術性、思想性和教化功能被逐漸淡化,文學的新聞性、商業(yè)性和娛樂功能逐漸被抬高。很多讀者喜愛一本書,已不單純是因為里面有標高的思想和優(yōu)美的文字,而可能是因為寫書的那個人,或者因為書的包裝設計,再或者因為這書在宣傳發(fā)行時制造的種種噱頭。精明的商人首先關注的是文章故事的可讀性,以及它們是否能改編成影視。在影視的帶動下,很多平庸的圖書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的銷售奇跡。

  成功的作家不再一條道走到黑。他們身上的商業(yè)價值會被嗅覺靈感的經(jīng)紀人挖掘一空。爆紅的作家可以進軍影視。編劇本,做演員,當導演或制片人??梢酝渡砦幕瘖蕵废M產(chǎn)業(yè),打造系列時尚流行產(chǎn)品??梢酝渡韽V告業(yè),做各種帶“潮”產(chǎn)品的代言人。在五花八門的社會活動中,他們常被邀請充作嘉賓和評委。而韓寒另辟蹊徑,居然成了一個一流的賽車手,這雖然跟他作家和“公知”身份無關,但他作家和“公知”的身份無疑會為全國的汽車拉力賽和場地賽帶來更廣泛的影響力和商業(yè)效應。自韓寒加盟車賽后,所有的韓粉們不管以前對車賽有沒興趣,現(xiàn)在都會把目光投過來。

  長篇小說的暴增和短信文學的誕生,也是這個時代文學的一個特征。與中短篇小說布局的巧妙、語言的雅致、情節(jié)的含蓄、主題的嚴肅、思想的深刻相比,后工業(yè)化時代的讀者似乎更愿意讀布局簡潔、語言通俗、情節(jié)離奇、思想淺白的長篇小說。閱讀不再是一項長見識、求真知的智力考驗,而純粹是一樁消磨時光、放松大腦、娛樂身心、促進睡眠的游戲。

  與此同時,短信文學憑著自己機智幽默、言簡意賅、嬉笑怒罵的風格,從上世紀末,就深受廣大民眾的喜愛。短信文學快如閃電的傳播速度和它鋪天蓋地的接受群,使得它有著其他文學類別無法比擬的優(yōu)勢?,F(xiàn)在借助微博和微信,其勢頭更加兇猛。短信文學來源于民間,很接地氣,是各行各業(yè)的人在冷暖人世中的靈光乍現(xiàn)、智慧結晶。它既是百姓發(fā)泄牢騷的傳聲筒,又是百姓舒緩怨郁的排解器。曾有一段時間,政府對短信文學頗為忌憚,以為牢騷太盛,會激化社會矛盾,有礙家國和諧。

  可事實卻恰恰相反,短信文學雖然精確地勾勒出了社會的種種弊端,但它卻是以輕松幽默、點到即止、浮光掠影的方式編造和傳播的,它不但不會起到火上澆油的作用,反倒嬉皮笑臉地把尖銳的社會矛盾給娛樂化了。它不明不白地成了和諧的工具。事不關己地讀著短信,每個人都以為“施虐”的一方指的是那些權位高過自己的人,而自己和周圍同自己一樣平凡的人才是“受虐”方。而既然大家都在受虐,自己身上的那點“傷痛”也就無從說起了。在社會種種“怪現(xiàn)狀”面前,人們已見怪不怪了。麻木的外表下,是逆來順受到安之若素的心態(tài)。

  當然,這個時代還有很多新的文學現(xiàn)象在萌發(fā),它們可能就是未來文學的若干發(fā)展方向。

 

  三

  或許我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不管時代浮躁到了什么程度,不管嚴肅文學跌入到怎樣的低谷,但總有一些人,天生就對漢字癡迷成魔,在漢字的藝術運用上有著自己標高的審美要求。

  白話文發(fā)展到今天,應該說,已經(jīng)相當成熟了,但還有沒有提升空間呢?當然有。漢字包羅萬象的品格和博大精深的氣質(zhì)注定了它是沒有高度限制的。

  更何況,因為個體的獨特性,使得每個運用漢字的人都有著自己獨特的編排密碼,那種煥然一新的美感,會常常讓我們在翻開某本新書時猝不及防地撞上。好比形狀不同的花朵能烘托出一個姹紫嫣紅的春天來一樣,個性不同的寫作者,也打造了氣象萬千、斑斕多姿的漢語世界。只要漢人還在,漢語的變革求新就不會有停歇的時候。哪怕將來文字不再是主要的表達工具,仍然會有一批癡迷者,對它進行純粹藝術上的探討和操演。

  拿著工資碼字的“專業(yè)作家”,已逐漸成為一個歷史名詞,但內(nèi)心中的“專業(yè)作家”肯定會永遠存在。某些天賦異稟的寫作者,從一開始就把自己同那些自娛自樂的寫作者區(qū)分開來了,他們耽書成癖、煮字療饑,愿意窮畢生精力,在漢語革新的道路上,鋪就一塊屬于自己的磚頭;愿意在漢語的花園里,培植出一朵從未有過的新花來。這些人,浮躁的時代短時間內(nèi)也許可以將他們忽略,但漢語的歷史,終究會把他們的名字刻在顯要處。

  我們可以把這班寫作者稱作精英化寫作。他們的抒寫,既像是艱難的西天取經(jīng),也像是把文字機能發(fā)揮到極致的特技表演。沒有神鬼莫測的語言才華和堅持不懈的刻苦努力,是做不到的。

  并不是所有自娛自樂的文字都不值一哂。在海量垃圾文字的制造者中,也有小部分人保持一種有價值的寫作。這個,我在之前就說過。后工業(yè)化時代,隨著分工越來越細,就算信息便捷,彼此也有可能成為陌生人,不同的職業(yè)也把我們的心靈分隔在各自的孤獨中。就像家豬雖然與耕牛同處一圈,彼此卻并不懂得對方。這時會有一小撮對文字有著見性成佛般的敏銳、又沒有打算走專業(yè)寫作道路的人,本著對文字的輕度迷戀,細細叨叨地,把職業(yè)造成的困擾和孤獨寫出來,構成另一種形式的“類型化寫作”。

  這樣的文字,由于它題材的新穎性,心靈的獨特性和敘述的親歷性,以及那種“悶騷”型語言,會獲得一批不可小覷的讀者。這樣的類型化寫作不但可以為各種心靈代言或存檔,也為文學的豐富性添加了一筆寶貴財富。正是因為這樣,精英化寫作層中,也在提倡一種名為“非虛構”的寫作。“專業(yè)作家”鍥入到各行各業(yè)之中,將形形色色的人生和人性真實地表現(xiàn)出來。很顯然,他們已取得了不容小覷的成績。但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最大成績的獲得者,最終一定屬于那些長期浸淫在那種生活中的“原住民”,而不是浮光掠影的“外來戶”。

  有一個誤區(qū),認為文學創(chuàng)作只適合單干,不能合作。這使得很多碼字高手都“死”在自己的技能短板上。語言好的,故事編不好。故事編得好的,不懂塑造人物。會塑造人物的,不懂得通過景物營造氛圍,而會營造氛圍,很可能沒法升華主題。就這樣,我們見到過太多差一點就成功了的失敗作家。

  商業(yè)化的文學之路給我們提供了一個集體創(chuàng)作的范本。特別是好萊塢電影王國的巨大成就,更讓我們看到了集體創(chuàng)作的力量。幾乎沒有哪個劇本,是一個人順風順水地獨立完成的,基本上都是集體智慧的“補丁”。依此看來,想要在商業(yè)上取得更輝煌的戰(zhàn)績,未來的文學創(chuàng)作也完全可以抱團制造。各有特長、各具特色的幾個碼字人,組成一個文字工作室,蔥姜醋蒜,點綴得恰到好處,把每一個作品打造得色香味俱全,給讀者提供一頓心靈的“滿漢全席”。

  精英文學的前瞻性、類型文學的私秘性、商業(yè)文學的群創(chuàng)性,我認為是未來文學可以預見的三種發(fā)展方向。可是,在圖像傳媒洪水猛獸般的沖擊下,需要靜品細讀的文字,還能保持它經(jīng)久不衰的魅力嗎?隨著科技的日新月異,我們的表達,有沒有可能完全脫離文字?在人類歷史的長河,畢竟文字是半途殺進來的,它會不會半途撤離呢?

  最明顯的感覺,就是閱讀圖像比閱讀文字要快捷方便得多。兩個小時的電影帶給你的心靈震撼,跟花兩天甚至兩周閱讀的名著差不了多少。風靡一時的博客文學才剛剛興起,很快就有沒落的趨勢。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把視頻創(chuàng)作當作表達情感和思想的渠道,好些逐“潮”而生的視頻一夜走紅,文學圖像化的時代儼然全面來臨。而文字倒成了點綴。

  趕不上迅猛科技的步伐,又一味抱著文字不放的我們,會不會成為文字藝術的遺老呢?就像一百年前,北京城里那一群被政治制度無情拋棄的前清遺老?真有些擔心呢。

  好在,就算文字不再作為藝術的主要表現(xiàn)形式,它還有廣泛的交流和記錄功能。而就算它的交流和記錄功能將不再被以后的人類所依重,但人類的語言總不會消失吧?文字是語言的根之所在,只要鮮活的語言不消失,文字的藝術性創(chuàng)造就永不會停歇。最多不過是那些文藝作品,不再會成為主流的消費品了,而只是圖像或其他藝術的草稿或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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