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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達:對“小說戲劇性”的創(chuàng)新性闡釋

來源:   時間 : 2017-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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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的戲劇性研究,既是個傳統(tǒng)的題目,又是個嶄新的題目。一般而言,并非所有的小說都具有突出的戲劇性,但戲劇性卻始終與小說創(chuàng)作緊密相伴,有不解之緣。我們不能不看到,新時期以來的中國小說家們雖有過多向探索,多方借鑒,進行過一場場觀念革命,但對小說戲劇性的深入思索,以及戲劇修養(yǎng)的培植或者作家對戲劇營養(yǎng)的主動汲取,卻是非常地不夠。這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問題。戲劇與小說在人物、情節(jié)、對話、結構等方面不難找到某種共通性,只因媒體介質的不同,呈現(xiàn)出了不同的藝術形態(tài),如果彼此汲取對方之營養(yǎng),讓戲劇增強文學性,讓小說增強戲劇性,對于充實提升各自的藝術品質當不無裨益??上У氖?,關注這一方面并悉心鉆研者甚少。正是在這一意義上,我欣賞青年學者趙興紅的專著《小說戲劇性研究》(21世紀文學之星叢書)。

  然而,我們有可能一開始就陷入“誤讀”——我們從傳統(tǒng)的“戲劇性”著眼,以為這部著作一定是研究小說該如何向經(jīng)典的戲劇作品學習其精妙的戲劇性的。其實不完全是這樣。作者首先在何為“戲劇性”的問題上有新的理解,既與通常的眼光不同,也與傳統(tǒng)戲劇理論中的戲劇性闡述有別。在作者看來,小說中的“戲劇性”,不能簡單地理解為“偶然性”、“巧合性”、“三一律”等等常規(guī)性的意義表述,這只是戲劇性最淺顯的外在含義。作者探討的“戲劇性”,主要從戲劇和小說都涉及的創(chuàng)作內部規(guī)律來考察,更多地從貫通于小說和戲劇中的精神內涵和美學意蘊的角度來權衡。她所說的戲劇性是一個沖破戲劇形式拘役的更為自由寬泛的觀念。

  作者指出,如果說戲劇是一種幻想模式,小說也是一種幻想模式,在這一點上,二者是共通的,都以其時空復合性的藝術形式,體現(xiàn)出人類命運和人生經(jīng)驗的種種復雜的幻想形態(tài)。在作者看來,沈從文、蕭紅、廢名等人的小說固然具有散文化傾向,或者說是詩性小說,傳統(tǒng)意義上的戲劇性因素是很不明顯的,但決不能說它們就沒有戲劇性。因為,所有小說經(jīng)過文體的剝離后,最后還是有個可稱為戲劇性的核在支撐。自十九世紀以來,戲劇的多次變革促進了“戲劇性”內涵和外延的變化。十九世紀下半葉歐洲“新戲劇”拋棄了陳舊的情節(jié)結構模式,大大拓展了人們對于戲劇性的認識,尤其是契訶夫劇作中對于“內在戲劇性”的成熟表現(xiàn),更讓人們認識到戲劇性不僅存在于那些罕見的、突轉的、宿命的歷史故事中,不僅存在于那些充滿巧合,帶有神秘色彩的傳奇故事中,而且也存在于被人們司空見慣的平淡無奇的日常生活之中。契訶夫的劇作一改傳統(tǒng)的離奇敘事,淡化了情節(jié)的跌宕,強化了心靈的抒情性,對于人物的內心世界則給予了戲劇史上從未有過的充分的尊重,使劇作呈現(xiàn)出了一種內在豐盈的特質。本書的作者在這里強調了“內在戲劇性”的概念,她認為日常生活的戲劇性是更為深刻的戲劇性。諾獎獲得者多麗絲.萊辛,也曾說過,不管什么樣的主義,小說或隱或顯都得有故事性,意思與上述“內在戲劇性”近之。這是全書的一個關鍵詞。

  雖然通常認為,戲劇是激變的藝術,小說是漸變的藝術,但從這樣一種“內在戲劇性”的理念出發(fā),不是不能抵達某種共同點。作者側重于對人與人的精神對話,對人性、人情、人的命運的建構模式的探討,使作者深入分析了《金鎖記》,《封鎖》,《圍城》,《習慣死亡》,《一億六》,《蛙》,《活著》,《白鹿原》,《心靈史》等一系列現(xiàn)當代著名小說,尋找著戲劇性在這些小說中存在的多種可能性,發(fā)現(xiàn)并突出其審美亮點。當然,我們仍可能會覺得,作者是否夸大了戲劇性的存在,視之無所不在,無所不能,同時覺得,這是不是一種戲劇性的泛化,使之成為所有優(yōu)秀作品最高審美品質的集合?但不管怎樣,作者的“戲劇性”大體是可以自圓其說的,其分析也還精到,有說服力。這些章節(jié)構成了本書的華彩樂章,其中有不少作者自己的獨到的閱讀體驗。

  現(xiàn)在有個問題:既然作者認為,所有優(yōu)秀的小說都有個戲劇性的“內核”,好的小說自身就有足夠的戲劇性,那小說與戲劇之間的互補互惠,各自汲取滋養(yǎng)又從何談起?幸好作者并未走向那樣的極端。本書的主體部分仍然是對于小說與戲劇的雙面分析,即戲劇的沖突與小說的矛盾沖突,戲劇的行動元與小說的行動流,戲劇情境與小說情境,以及場面,結構,節(jié)奏等等的探析,通過大量文本分析,努力尋求小說可以向戲劇學習的“戲眼”。作者既舉莎士比亞,易卜生,薩特,貝克特,奧尼爾,曹禺等名家名劇的例子,同時就近取例,如對《空城記》,《黃克功案件》等的深入分析,甚至魯院學生的作業(yè)也被拿來作為案例,以增強其實際操作性。

  作者的有些發(fā)現(xiàn)有很強的現(xiàn)實針對性。例如,戲劇是對話的藝術,作者強調向戲劇學習對話能力對于小說家到為重要。她說,如今一批又一批正在茁壯成長的小說家卻沒有意識到對話的重要性,對于對話技巧不重視,他們小說的單薄無力由此產(chǎn)生??考兇獾臄⑹鰜硗瓿梢徊啃≌f和人物的塑造,是吃力不討好的行為,更何況還要達到一種高度。從技術層面而言,對話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它不僅可以改變一味的敘述帶來的枯燥與乏味,而且也可以讓讀者更直接地進入主人公的形象與內心世界。想了解一個人,最直接的方式是見其人并聞其聲,僅僅靠別人的講述是遠遠不夠的。

  總起來看,趙興紅的《小說戲劇性研究》是一部富有新意的探索性著作。盡管在戲劇性的界定上,在對戲劇和文學的關系的分析上,在各種文本的評價上,都可能存在不同的看法,或有隨意性甚至蕪雜成分,其科學性和系統(tǒng)性也有待完善,但我仍然認為,作者在兩種文類的邊緣交界處,在一個貌似傳統(tǒng)的題目面前,展現(xiàn)出了開拓和創(chuàng)新的勇氣,值得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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