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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平:湘江夜色

來源:《長沙晚報》橘洲湖湘文苑版   時間 : 2019-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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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踏上江堤,即有清風縷縷拂面,蟋蟀聲聲入耳。風吹皺江水,波浪一浪接著一浪涌過來,拍著堤岸,蕩著灘涂,嘩啦有聲。

  順著大堤的斜道,我下了堤,走進了灘涂,走近一個戴眼鏡的中年釣者。一尾魚在地上彈跳著,閃著銀光。眼鏡蹲下,輕柔地將它從釣上取下,拋進江里。我問他怎么放了,他呵呵一笑,說還未成年呢。我又問他一晚能釣多少。他有點不屑地瞟我一眼,說這釣的是一種樂趣、一種心境,是這無邊美景,哪在乎多少?

  灘涂寬闊,青草一叢叢、一團團地鋪展開去。我生怕踩壞了青草,更怕踩著了哪只蟋蟀或是青蛙,只好在那龜裂了的泥塊上小心走著,一時碎步,一時跨躍。走到堤下,我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了。那石頭光滑,白里泛青,中間的痕跡線還存著一個多月前洪水的記憶。

  一艘貨輪吃水很深,“突突突”地喘息著北去。一個剪影從駕駛艙里冒出來,移到船舷上。隨著一團小火光一跳,隨即一個小紅點一明一暗地閃亮起來——應(yīng)該是他抽上煙了。他是出來透透氣釋放心中的焦慮和孤獨,還是要提提神,驅(qū)趕疲憊,或是碰到了什么難題,需要沉思片刻?

  一葉小舟從左側(cè)追上貨輪,并肩了,超越了。我看不清那個挺立舟頭的人的臉龐,但可以朦朧地看到他那前傾的身體,那飄動的衣襟。他向往哪里,又為何這般急忙?

  我靜靜地坐在那里,聆聽著那千年不息的濤聲,吮吸著那萬年不絕的草香。從濤聲里,我隱約聽到了江上的吶喊聲,岸邊的廝殺聲,岳麓書院的瑯瑯讀書聲,和橘子洲上的“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從草香里,我依稀聞到了那沉積在歷史深處的烽煙和血腥,還有那老巷子里頭的酸甜和麻辣。

  我緩緩站了起來,凝望著那滔滔北去的壯闊江水,不禁感從中來,還真是古今多少事,不盡湘江滾滾流啊!

  一團黑影從灘涂向江堤飄移過來,我稍一想,迎上前去。黑影近了,我咳了一下,一張老人的臉應(yīng)聲從一個鼓鼓囊囊的蛇皮袋下露了出來。我接過了他背上的蛇皮袋。他左腳有點跛,背還有點駝,一腳高一腳低地在前邊走著,邊走邊說里頭是撿的水瓶、塑料、易拉罐之類的垃圾。我問他是不是撿著來賣錢。他說那倒不是,他有退休工資,穿衣吃飯不是問題。走到堤下,他扯著衣襟扇了扇風,又擦了擦臉,朝我嘿嘿笑了笑,亮了亮掛在胸前的牌子,說他是一個環(huán)保自愿者,說得有幾分得意和自豪。

  對岸小區(qū)的萬家燈火詩意地映照著江面,江面一邊是金波閃爍,一邊是銀波蕩漾,真有點“半江瑟瑟半江紅”的味道了。

  不遠處,在湘江之上,不知是天公一南一北地降下兩道彩虹,還是誰拉起了兩條巨幅彩帶。那紅黃藍綠紫變幻著的色彩,絢爛著天空,更是將水面和過往的船只映染得五彩繽紛,令我由衷地贊嘆。哦,我想起來了,那是飛跨在湘江之上的氣勢磅礴的兩座大橋呢。

  而那江,那橋,還有那繽紛五彩,都一起落在了堤邊的一個畫架上。我掏出手機,連同那手握畫筆的白衣女孩一起攝入了鏡頭。女孩沖我嫣然一笑,又朝我擺了擺手。

  一個跑著的男孩撲倒在地,旁邊從容走著的老爺爺把他扶了起來。男孩朝他鞠了一躬,朝前跑去。

  “我把今晚的文字/浸泡成烈酒/如果你想醉/那一杯就倒……”聽到甜美而又充滿激情的聲音,我轉(zhuǎn)身一看,是一位身穿米黃色長裙、黑發(fā)如瀑地披在肩上的女士,正站在從江堤通往江邊水泵房的棧橋上朗誦著詩歌。一個身著墨綠色T恤衫的男士站在她跟前,邊鼓掌邊喝彩。我看不清他們的臉龐,但我猜想,他們準一個如天仙一般美麗,一個像潘安一樣帥氣。

  突然傳來“噗哧”一笑,我猛一抬頭,但見在數(shù)步之外,一襲紅裙正滿目生輝地注視著我,盈盈笑著。我臉一熱,驀然想到了,當我把別人當作風景的同時,我也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

  真是醉了,湘江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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