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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穎:沈念歸去來

來源:長沙晚報   時間 : 2022-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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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李穎

8月25日,第八屆魯迅文學(xué)獎評選結(jié)果揭曉,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沈念《大湖消息》獲得散文雜文獎。沈念告訴我,大湖,這是他最早出發(fā)的地方,也是他終究要抵達的地方。

二十多年前我認識沈念的時候,他尚在洞庭湖邊一所學(xué)校當(dāng)老師,他在課堂上面對孩子們純凈的眼神,散學(xué)后,他常靜坐在湖邊,看夕陽也看月看飛鳥。面湖而居,他常?;秀遍g覺得,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都隨流水去了。

更早的時候,他出生在洞庭湖畔,這里遠離市區(qū),更像一塊與世隔絕的飛地。溫厚純凈的孩童,在湖邊聽蛙聲此起彼伏,孤身照料滿湖月色與星辰。時間過得太慢,時間又過得太快——這個清俊少年的形象,長久地停留在洞庭湖畔。洞庭的飛鳥、過往的風(fēng),蕭索的船只,都認識他,都記得他。

2021年某個暑氣蒸騰的日子,沈念和我們幾個朋友相約一起去洞庭湖上采訪,深入無人區(qū),看望麋鹿與江豚。我看見了麋鹿先生一家三口:爸爸成成、媽媽樂樂、女兒吉吉,我看見了草木葳蕤,四野俱寂,我看見野渡無人,我看見戴勝鳥在前面引路,我看見江上一片白霧茫茫。我們被暴風(fēng)雨困在湖心的小舟上,我忙著擺弄同行的湖南日報記者徐典波的無人機,我拍下洞庭湖上的大片準備發(fā)朋友圈……在我眼里,一切都如此美好且浪漫,歲月靜好,我甚至不記得我是出來采訪的。彼時,沈念在干什么呢?他握著喂養(yǎng)麋鹿的老兩口粗糙的手,關(guān)心他們的兒女情況,他在顛簸的皮卡車上,執(zhí)意要給站在尾廂的管理站的工作人員老朱讓座,他在對高坡上的李新建遠遠呼喊:麋鹿先生——

這只是有我在場的一次尋常的歸去。我們同在現(xiàn)場,關(guān)心的事物卻如此不同。

他逾越了一個又一個冬天,從教師到記者、作家,這些身份淬礪了他,他離開了洞庭,又百余次回溯,去往東洞庭湖濕地、長江集成孤島。在一次次行走中,他持續(xù)不斷地思考,用心靈去觀照,歷數(shù)候鳥、魚類、麋鹿、江豚等生物在時代變遷中的命運遭際,碎片般的童年經(jīng)歷被重新拼湊,現(xiàn)實世界或許向他遮蔽了世俗繁雜,自然世界卻暗中與他傳遞消息,照亮他的征途。終有一天,沈念回到這里來,在祖先的大屋深處夢著,在塵世的鳥鳴間蘇醒,傾聽世間萬物的秘密談話,終成了這一部《大湖消息》。

奔逃至此的麋鹿、穿林掠枝的候鳥、若隱若現(xiàn)的江豚,這些歡騰的生命正在野地里蓬勃,歐美黑楊、雞婆柳,這些植物的豐茂與衰微,島上漁民、喂養(yǎng)麋鹿的老兩口、江豚保護區(qū)的管理人員,引發(fā)了沈念對自然的敬畏和追問,對生態(tài)的憂患與思考,他寫大湖邊上的生態(tài)狀貌,也將疼痛的感覺寫進了生命空間。讀者的目光被牽引到了這片水域,萬億個大湖生靈,在中國土地上,重新復(fù)活。

萬物榮辱與共,濃烈的悲憫意識,是沈念作品的重要標識。大湖是一面闊大的鏡子,照出了塵世間的雨露雷霆,也映照了光與暗的交界地帶。即便是寫“毒鳥人”的時候,他也沒有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去一味批判,而是深入勘測人性的良善與罪惡,他向人問詢毒鳥人的下落,且不能忘卻他衰敗的眼神。

“草木與日子瘋長,島上變成了一片息壤,村莊沒有了炊煙,倒有了原始林的氣象?!边@本書里的消息,都是與水有關(guān)的消息,沒有氤氳的水墨山水,沒有杏花煙雨江南,這里的消息與眾靈通會,又洞照心宇,勾起了人們一懷碌碌塵世里久違的鄉(xiāng)愁。

“我和生活在湖區(qū)的人一樣,都是從廣袤的水流之中獲取力量。我寫那里的日月星辰、風(fēng)霜雨雪,也寫那里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我其實是在寫一個有情有義、有悲有喜的人世間,是寫下我對生活與自然的領(lǐng)悟,也是寫下我所經(jīng)歷并擁有的生命體驗和生命意識?!鄙蚰钫f。

那日,在靜如太古的無人區(qū),四野茫茫,有幾只錦雞從我們頭頂箭矢般掠過,耳邊簌簌的是野草劃過我們身體的聲音,在前面開路的,是沈念,他為我們劈開了一條終極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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