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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媛:白沙井里照見故鄉(xiāng)

來源:長沙晚報   時間 : 2023-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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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簡媛

每當走近白沙古井,我就格外思念家鄉(xiāng)的老井。家鄉(xiāng)井泉水釀出的糯米甜酒是讓我少年時最期待的美味。

這不僅僅是家鄉(xiāng)的糯米甜酒好喝,更因井泉水的芳馨消除了城市籠罩在身上的倦怠與苦悶。因自小與井泉水相伴,我對井泉水有著獨特的辨識力,知曉一天中什么時段的井水最好喝,抿一口甜在舌尖,吞下肚去時,渾身都覺得舒坦。

我的家鄉(xiāng)在湘西南,常年喝的是村里的井水。到了長沙后,我才知道,能喝上一口白沙古井的水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白沙古井位于長沙城南回龍山下西側,在天心閣東南方約一公里處,自古以來為江南名泉之一。泉水從井底汩汩涌出,清澈透明,甘甜可口,四季不斷。

白沙古井到底始鑿于何時,已無史料考證,但能從明崇禎十二年刊印的《長沙府志》中得到肯定,那時的白沙井已經很有名氣了。中國自古就有“市井”之說——古時的潭州城,人們仰仗這井水生活,運水車、挑水工,以及慕名來取水的人往來不斷,新的行業(yè)與新的人群因為這井水而生成,他們聚集于此,生活于此,于是就有了白沙街。

從前,我工作的地方要經過白沙古井,我時常只能坐在車上遠遠地與它對視,也羨慕那些悠閑圍坐在井邊乘涼并取水喝的人,而我卻沒有去井里取水喝過。

后來一次讓人意外的行走,讓我在凌晨從白沙井里取水喝。正是三伏天,我睡到半夜,突然醒來,我穿好衣服,悄悄地出了門,沿著街道,我竟然走到白沙井邊,明月在上,井水泛著銀光。街巷一片寧靜,所有人都睡著了。我突然感覺自己變得富有,這涌動的井水,這讓多少人夢牽魂繞的古井,在這一刻,只屬于我一個人了。我趴在井邊,身子與井沿貼得很近,感受井水的流動、傾聽井水的流動。我感覺內心很寧靜,仿佛自己回到了故鄉(xiāng),回到過去養(yǎng)育我的那口老井的身邊。

再后來我去白沙井里取水的機會多了,儼然形成依賴,隔一段時間就要去看看它,與它對話。這對話是無聲的,可我分明能聽到萬千聲音,這聲音是以井水的流淌為背景,仿佛一種獨特的敘事,它開了頭,我就能把我心底最想說的話全部表達出來。

白沙古井是應該驕傲的,這座城市,早已繁華于盛,人們的生活早已不再依賴于一口老井。它卻依然被世人寵愛。尤其黃昏,人們約好似地來到它的身邊。這讓我想起故鄉(xiāng)那口老井的盛況,在田地里勞作了一天的人們,趁著天色未黑,爭相來到井邊,他們要取回一天中最好的水回到家里,煮上一頓可口的飯菜,燒一壺好水泡一杯好茶。這是農人一天最愜意的時光,也是日復一日重復而簡單的鄉(xiāng)村生活中難得的慶幸與美好的滋味。

在長沙南城的老街巷里,你不難看到有些米粉店,會打出“千年白沙水,一碗好米粉”的標語。這,是驕傲,更是難得的溫情。往里說,這是送給家人的熨帖;往外說,是展示熱情和自豪。

在中國幾千年的農耕文化里,井已然成為一種文化的符號。如今,來來往往的人,無論是長沙土著或是外來泊居者,都對白沙井有著天然的好感,井自然就成了這座城市的會客廳。人們常稱遠行的游子為背井離鄉(xiāng),在這里,“井”成了“故土”,鄉(xiāng)愁也自此借“井”生發(fā)。

我對白沙古井的情分與故鄉(xiāng)有關。見到它就如同見到了家鄉(xiāng)的老井,家鄉(xiāng)的人和事也因此浮現(xiàn)眼前。走到白沙井身旁時,心緒會牽動我回到故鄉(xiāng),回到童年,回到那一碗沁甜的糯米酒和那些浸在井水的瓜果上。

如今,我的住處離白沙井有點遠,難得有機會接近它,可它竟如一位老友,常駐我的心頭,偶爾走近,定然生出感動。這感動是送給他們的——那些天天來井邊取水的人,在我看來,是他們守護了白沙井,更是他們留住了凡人對群居生活的一份懷舊。我的感慨亦因此生成——陪伴是最好的愛。于人于事于物,都一樣。

每一個人都有記住故鄉(xiāng)和懷念故鄉(xiāng)的方式,我記住故鄉(xiāng)的方式就是去白沙井里舀一瓢水喝。井水吞咽的那刻,故鄉(xiāng)也就隨著井水在我的血液里流動起來。因此,我總能得到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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