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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遠文:一條碰溪流淌出的溫情與醇厚 ——焦玫作品印象

來源:紅網(wǎng)時刻   時間 : 2024-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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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到過碰溪,不知這條溪與我家鄉(xiāng)的怡溪,是否有相近之處。然而,十多年前,我卻碰到了喝著碰溪水長大的焦玫兄,臉闊、發(fā)短、笑多、心澄、意婉,想必有著碰溪該有的模樣。再后來,讀到焦玫兄的文字,方知碰溪是因兩條小溪相碰而得名:一條溪來自于植被茂盛、郁郁蔥蔥的檀木灣;另外一條溪稍大,來自蜿蜒深邃的竹沖垅。兩溪相碰,沿途就有了田舍、村莊,漸漸成為麻陽錦和鎮(zhèn)下轄的一個行政村,且有上碰溪、中碰溪、下碰溪之分。碰溪水,想來是注入錦江河的。錦江河,又叫辰水,屬武陵“五溪”之一,源自貴州梵凈山,途經(jīng)麻陽郭公坪、錦和、高村、呂家坪等十多個鄉(xiāng)鎮(zhèn),于辰溪縣小路口注入沅江,是麻陽苗鄉(xiāng)的母親河。而焦玫兄的文字,一如他出生的那條河流一樣,樸實、清新、靈動,把周遭的那山、那樹、那村、那鎮(zhèn)、那景、那人、那事,幾十年如一日,定格在內心的畫框,畫框里,有工筆、有寫意、有水彩、有油畫,有春天的繁花處處,有夏日的熱鬧火熱,有秋天的碩果繽紛,有冬日的素凈高潔。

焦玫兄的文字是行走的文字。因為,最慢的是活著,活著就得行走。趁著現(xiàn)在還在路上,把腳步放緩點,好好地欣賞沿途的風景,每天被一束陽光、一朵花、一滴露水,甚至一只螞蟻所感動。而這一切,緣自于媽媽的一句話:人的一輩子就是在路上走來走去,死了才不走了。如此這般,焦玫兄在太陽山行走,發(fā)現(xiàn)人的老家在水里,船的老家在岸上,火光可以穿越千年的黑暗,而在一棵棵直沖云霄的千年古樹前,低下謙卑的頭顱。在鳳凰這個舊天堂里,發(fā)出感慨:假如有來生,請你不要隔我太遠,那樣我怕你不再認得我。望著喜歡行走,許多的文字是在路上走出來的。在別人的城市桂林,覓得老人的諍言:年輕人,莫急,到處是好風景,你慢慢看過去,別人跑前面不會把這好風景搶走。一語點醒夢中人,后來,焦玫兄喜歡拿著一張地圖,一個人在路上,慢慢地品,品天品地品日月,品風品雨品人生,走在路中,也走在心的深處……置身黔東南,如置身遙遠的故鄉(xiāng);山水鎮(zhèn)遠,悄悄占據(jù)了自己的心田;而一個名叫“盡遠”的普通小山村,寧靜得讓人不忍驚擾她,足可以成為一個心靈家園的存在。洪江的苗人谷,云南納西風情,火熱重慶,印象吉首等等皆在作者筆下娓娓道來、搖曳生姿。

焦玫兄的文字是溫情的文字。麻陽,因了錦江河,景因河而生動,河因景而生美,古八景中的“劍潭春浪”“東湘水月”“石柱擎天”,無不溫潤如詩,溫情似畫。盤瓠大王,曾揮舞戰(zhàn)旗升騰起西晃晴云,沈從文,曾舞動長河穿行于呂家坪的橘園,而江邊的滿朝薦,嬉笑怒罵了從古到今的世態(tài)炎涼。情怯怯,愛綿綿,萬千的往事都在錦江河上,洶涌而來,澎湃而去。作者說:“碰溪,是我的胞衣之地。我是喝著碰溪水長大的,是地地道道、毫不含糊的碰溪伲。盡管因為生活漂泊在異鄉(xiāng),如今碰溪已經(jīng)沒有了我的遮風擋雨之地,但碰溪這個地方卻始終鮮活在夢中、在心坎里,一直沒有遜色?!闭驗榇?,沿溪水而走,到了廟現(xiàn),卻轉到山腳,一個小彎蜿蜒下行,不遠處再到溪邊。童年,只曉得廟現(xiàn)是快樂的源泉。長大后,直到爺爺、媽媽相繼去世,我端著刀頭牙盤去廟現(xiàn)報廟,燒上香紙、點燃鞭炮的瞬間,眼淚簌簌而下,這才知道廟現(xiàn)的痛,是如此地痛徹心扉。這才知道在碰溪伲心里,這里一直有座廟,一座神圣的大廟。在老家碰溪一個叫著游方坡的山上砍柴,突然之間,大團大團的云朵從身邊毫無征兆地升騰起來,腦袋里突然就有了一個詞“白云生處”,白天看到的云,原來是晚上在這里出生的,古楓苗寨其實就是白云生處。風弦自有聲中,輕微淡遠的琴音讓人很快平靜下來,感覺自己身體舒展開來,輕松自在,滿世界都和我沒有了關系,只有我自己在飛翔、飛翔,最后進入到了“忘機”境界,我此刻才算真正明白了《鷗鷺忘機》最深邃的含義。在雷鋒故居里,我和母親并排坐在雷鋒家廚房灶前的條凳上,給他講述我所知道的雷鋒童年。母親說:“雷鋒真可憐,他是好人啊。我兒也要做這樣的好人?!蔽掖饝?,心中有些發(fā)虛,我這輩子,恐怕做不到像雷鋒這樣的精神高度。但自忖還算是一個好人,內心深處存有善念,處處為人為善。工作幾十年,到了每個崗位,都是盡心盡責,倒也沒違母訓,稍為心安。

焦玫兄的文字是溫暖的文字。作者寫家鄉(xiāng)的稻事,一人一把鐮刀,沙沙沙的聲音過后,稻谷便一排排地倒了下去,禾排齊刷刷躺著,似乎是戀戀不舍與田地做最后的親昵。禾排后面是木制的斛桶,幾個壯勞力拿起倒在地上的禾排噼噼砰砰在斛桶邊緣敲打,那金黃的稻谷便一粒一粒乖乖地躺進了斛桶里。寫麻陽的青藏高原蘭山,隨處一站,都可隔空與西晃山對望、對語。山嵐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山景平常,地致安恬,但遠望可給人無限遐象,近覽可給人無盡悠思,由此,蘭山的色彩由幽藍暗黑而銀白金黃,最后變遷發(fā)展至五彩繽紛:昂首闊步的大白鵝和結伴成群的大麻鴨,頂著紅紅雞冠的公雞,房前屋后木箱里嗡嗡著鉆進鉆出的蜜蜂,恣意生長的野木耳,靚麗耀眼的藥材果實,都在不經(jīng)意間交織出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在宋家灣的柏樹下,隨意排列著一些大石頭,揀一塊干凈石頭坐下歇氣。涼風習習迎面拂過,一會兒功夫人就清爽起來。細說麻陽船時,更是如數(shù)家珍:麻陽船更是讓老縣城錦和錦上添花,吸引了大量外地商人在此經(jīng)商。開有鹽鋪、雜貨、棉布、磁鐵、理發(fā)、豆腐、釀酒、窯貨、香煙、鐘表、照相、客棧、中西藥、飲食、屠宰、糕點、書紙文具、醬園、銀樓、牙行等二十多個行業(yè)的店鋪,一派繁榮景象。麻陽船還造就了呂家坪、高村、石羊哨等客貨集散之地,繁榮了這些小鎮(zhèn)的碼頭、街弄、商鋪、民宿、茶肆等,賦予了錦江河為文化之河、商業(yè)之河、情感之河、鄉(xiāng)愁之河等生動意趣,同時,也孕育了常德、武漢等地的麻陽街、麻陽碼頭。

焦玫兄的文字是醇厚的文字。作者憶及十四歲那年,到郭公坪鄉(xiāng)巖冬寨同學家做客,同學爺爺夸他:“人到大鄉(xiāng)識理性,魚游大江擺得抻?!庇纱?,便開始不斷催促自己挪動,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離“大鄉(xiāng)”越來越近,在艱辛中品味、從遷徙中獲得,生活也就有滋有味地搗騰開來。看來,人還是需要挪動的。挪,才會有生機,挪,才能活得更好??吹讲皆破旱挠筒嘶ǎX得如同麻陽蘭里所住,錦和輕土、石馬洞的油菜花一樣,都是開在苗嶺山寨的詩篇,都是舞在錦江河畔的精靈。此時、此處、此景,應該有詩。在“跨里”的尋常巷陌,泥巴墻上附著的青苔,透著歲月的古舊,作者雖然不知道,一條小巷里,曾經(jīng)有過多少古老的故事,但卻悄然地喜歡上這里,這是一個適合發(fā)呆、適合遁世、適合虛度光陰的好地方。當村的古井旁洗菜搗衣婦人,那“梆梆梆”聲音傳去好遠,我閉著眼,用心聆聽,突然想媽媽了。我想回我的碰溪寨子,看斜陽草樹,走尋常巷陌,陪媽媽虛度一段光陰。寫民間民俗扎龍時:先是龍口,然后是龍頭、背脊、骨架、龍角,最后是點龍眼睛。龍眼睛一點,代表龍神已經(jīng)請到,正月初二在本村串神、參神后,就可正式到四里八鄉(xiāng)進寨入戶舞龍。進寨入戶是有講究的,鑼鼓喧天的同時定會有人送吉祥:“玉皇把旨宣,神龍下九天。神龍接了玉皇旨,來到貴地拜新年。只要貴村多賢德,新紅擺在桌上面。燒香擺茶接龍神,龍來貴地收五瘟。龍口吐出珍珠寶,富貴平安送上門……”寫爺爺?shù)哪緜},因為肚子里天天要裝的米飯是和木倉息息相關的,慢慢品嘗故鄉(xiāng)時,那些糯米酒、鍋巴粥、儺堂戲、缽子飯、舂糍粑、吹嗩吶等等,無不帶著深沉的故鄉(xiāng)之情、之愛、之思、之夢,有著醇厚綿長的人間煙火味道,真實、真誠、真情,讓人回味不已。

焦玫兄的文章,多半短小精悍,有著自己內在生命的切身感受與感悟,有著個性情感、情緒真實的心靈表達與呈現(xiàn),因為內在的善良與通透,他對他所生活的那片土地愛得深沉、執(zhí)著,使得整個文字溫暖、溫情、醇厚彼此交織累疊,且在字里行間,寄托于“我”與“你”、“自然”與“情感”的詩意流動與抒情,透露出心靈棲居的情感氣息,顯現(xiàn)出諸多略帶感傷的詩性意趣:且讓我這支傷感的筆,把一脈幽怨纏綿的曲調,譜寫成一杯釅釅醇醇的酒,在惆悵莫解時自斟自飲。

人間煙火味道濃,根植于內心的自信、自在與自然,春賞花、夏戲水、秋品果、冬玩雪,焦玫兄,這條喝著碰溪水長大的麻陽漢子,兼帶著玫瑰花朵般的柔情與浪漫,他用他的腳步,完成著自己人生的丈量,又用他的文字,完成著在路上的一路繁花。

可親,可近,可感,可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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