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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亮斌:一只鳥的舞臺

來源:新湖南   時間 : 2024-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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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前夕,走在湘江與汨羅江岬角處---東古塘粗糲的石子路上,一只鳥從西邊薄霧的黎明中飛來,越來越清晰地飛到我的頭頂時,我在想,這只鳥真是奇怪!空曠的天空中只有這一只鳥,仿佛特意來到我們眼前做一次表演。

待到同行的“跟著大雁去遷徙”發(fā)起人周自然先生用鏡頭連續(xù)拍下這只突然飛臨的祥鳥,并確認(rèn)它就是去年冬至?xí)r我們一起放飛的小天鵝“龍龍”時,我心中突然蹦出這樣的詞:一只鳥的舞臺。

鳥兒不喜歡人工構(gòu)筑的舞臺,陳彥的《裝臺》只屬于凡人的故事。鳥兒喜歡的是浩渺的自然,是和煦的風(fēng)、溫暖的太陽、流淌的溪水和蓬蓬勃勃的青草,它們遵循著天氣變化裝扮著候鳥南來北往的自然景觀,冬季飛往南方,又在驚蟄前飛回北方。

在無數(shù)遷徙的鳥兒中,有一只從北極飛過來的小天鵝,原本也沒有名字,誰也沒有在意它在天地間隨意浮游。但是去年寒冬它掉落在東古塘附近一處蝦池,上演過一段人間救助與放飛的傳奇后,便登上了人類的大舞臺。這只撲騰于絲網(wǎng)、努力逃命的小天鵝被人救起后,被送到一位叫龍勇的村民手中,喂以牛奶、玉米粉,并在去年冬至日的候鳥放飛活動中,與另一只受傷的小天鵝分別取名為“龍龍”和“洋洋”。這兩只鳥放飛時我在現(xiàn)場,其他在場的人員包括周自然、龍勇以及周洋。周洋是屈原管理區(qū)融媒體中心的一名記者,四年前用無人機(jī)拍攝到一群小天鵝棲息在東古塘一帶水域,并在網(wǎng)上發(fā)布后,這個新的鳥類遷徙地立即引發(fā)了廣泛的注意,經(jīng)中央電視臺專題介紹,更是吸引無數(shù)前來觀鳥和拍攝的人群。龍年即將到來之際組織的這次候鳥放飛活動,正好龍勇、周洋兩位有故事的人都在現(xiàn)場,各取其一字,順便就有“龍龍”和“洋洋”的名字。隨后人們給“龍龍”和“洋洋”量尺、稱重、裝置衛(wèi)星跟蹤器(環(huán)志),蒙上眼睛,從養(yǎng)殖的鐵籠送到東古湖。在無數(shù)照相機(jī)聚焦和更多眼睛注視下放飛,在水邊撲棱幾下后,迅速融入了一大群總數(shù)在五千只左右的天鵝群中,這是“龍龍”和“洋洋”第一次登上凡人的大舞臺。

放飛后的“龍龍”和“洋洋”,因為環(huán)志上身,它們生命的軌跡直接曝光在人們的眼底。出人意料的是,原本高大威猛、活潑亂跳的“洋洋”,放飛第二天就移除出人們的視線,在生物學(xué)上的解釋是:“洋洋”或已病亡,消失在洞庭湖的某處洲灘或田野,這當(dāng)然是自然界中最尋常普通的事情。“洋洋”早殤后,“龍龍”獨寵留在舞臺上,觀鳥圈子的人,通過環(huán)志追尋“龍龍”的生命軌跡?!褒堼垺彪m然取自龍勇的名字,但這份熱鬧似乎與他無關(guān),他既不懂環(huán)志,也不能用高倍望遠(yuǎn)鏡或用照相機(jī)追尋鳥類的足跡,“龍龍”放飛后將近三個月的日子里,龍勇一次都沒有見過它。

龍勇所不熟悉的,正是周自然最擅長的。3月初第一個周末,我們趕往東古湖時間尚早,便馬不停蹄地去尋找“龍龍”。觀鳥界有一句俗語:人品有多高,鳥運有多好。我們的運氣也是出奇的好,才在迷彩棚中稍稍休息一會兒,原本在水中游弋和覓食的天鵝,便因為每日一次的鳥食投放,一齊飛向天空。此刻,夕陽西下,麗日晴空,春陽暖暖,空氣宜人,奮翅飛行的天鵝在遼闊的天空留下一道道漂亮的倩影。大地上是初泛的春水和剛剛吐出嫩芽的青草,密密的反嘴鷸,羽毛比天鵝更白,在池塘遠(yuǎn)處的岸邊,啄食水中的根莖和泥地的昆蟲。天上地上,構(gòu)成一幅初春的美景,唯一可惜的是“龍龍”不在其中。

帶著一點點不甘心,我們于翌日早晨從湘江河畔的下榻處再次趕往東古湖,此時太陽從東邊掛起,田壟上的薄霧已經(jīng)慢慢收攏,幾只黑尾塍鷸在渾濁的水中覓食,黑翅長腳鷸踩著高蹺在近處的泥灘上東張西望,干枯的葦桿上稀稀疏疏地吊著幾個夜鷺,兩只斑嘴鴨在遠(yuǎn)處水中打情罵俏,東古湖上是密密的天鵝群和高亢的“嘎嘎嘎”叫聲。此情此景,我已經(jīng)深為滿足,甚至略略有幾分陶醉。想不到還有更多的驚喜等著我們:只見一只獨鳥從西邊撲棱著翅膀飛來,它頂著東升的太陽,迎著眾人翹首的目光,動作是那么的優(yōu)雅,步履是那么的堅定,它以天空為幕,以大地為席,這是任何人世的大舞臺,都舞不出的美妙。

當(dāng)我注意到這樣一只凌空獨步的飛鳥時,很多人都還在瞅著東古湖的鵝群,但愈來愈近環(huán)志更加清晰地展示在我們眼前時,周自然君幾乎不由自主地舉起了相機(jī),記錄到了這只飛鳥:它從我們頭頂飛過,然后沿著東古湖巡盤旋一周,這幾乎是鳥類的本能,盡管這里是它非常熟悉的、昨晚才飛離的水域,但它再次踏入時,對自然界處處存在的風(fēng)險依然保持高度警惕,它需要再次對這個環(huán)境進(jìn)行踏勘,確認(rèn)沒有風(fēng)險后,才敢飛入湖中。經(jīng)過對環(huán)志快速辨認(rèn)后,我們確定,這次君臨臣下、單獨飛來的小天鵝就是“龍龍”。這個驚人的發(fā)現(xiàn),讓在場所有的人沸騰,甚至有人熟練地開始直播。這么多人為一年一度的候鳥送別,候鳥有靈否,“龍龍”如何以一只獨鳥飛翔的方式,飛過我們的頭頂,走進(jìn)我們的視線,難道,它真的把東古湖視為它一只鳥的舞臺?

隨即我們通過環(huán)志的追蹤,還了解到“龍龍”是昨晚飛往大湖--湘江與沅水交界處的青草湖,宋代詞人張孝祥就是在這里寫下《念奴嬌.過洞庭青草》的著名詩篇。當(dāng)天早晨5點,“龍龍”從青草湖啟程向東古湖出發(fā),照理來說,這段不太遠(yuǎn)的路程,“龍龍”不需要飛行3個小時,莫非它是在等遲到的我們,構(gòu)筑并展示只屬于它自己的一只鳥的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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