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jīng)典的童話故事里，巫婆最后都死了——或者變成得丑陋不堪，再也不敢見人。為什么巫婆一定得死呢?我們先看看巫婆都干了些什么吧：在格林童話《白雪公主》里，巫婆變成的壞皇后先是讓仆人去殺白雪公主，后來得知白雪公主沒有死，她又假裝成小販，用絲帶、用毒梳子和毒蘋果一次次加害白雪公主。在安徒生童話《野天鵝》里，巫婆將公主愛爾莎的十一個哥哥變成野天鵝，在愛爾莎身上涂上又黑又臭的油膏，讓她的父親再也認為出她來，把她趕出皇宮。因為巫婆干了這么多壞事，所以，在童話的結尾，巫婆一定得死去，正義才能得到申張，美麗的公主和無辜的王子才能得到解救。巫婆的死象征了正義對邪惡的勝利。從深層的心理分析來說，巫婆象征著虛榮、貪吃、嫉妒、色欲、欺騙、貪婪和懶惰等負面因素，它們既存在于兒童成長的環(huán)境中，也存在于一切兒童的內心，巫婆的死象征了謙遜、節(jié)制、寬容、高尚、誠實、慷慨、勤勞等正面因素的勝利。一個孩子在閱讀這樣的故事時，他的精神世界同時也在進行自我調適與超越，在他內心的自我沖突中，光明與正義的獲勝的同時，他也獲得了成長的正能量。

　　與巫婆的死同樣經(jīng)典的一個童話情節(jié)是丑小鴨最后變成了白天鵝。據(jù)我在最近五年對剛入學的大學新生的調查中發(fā)現(xiàn)，在他們童年記憶里印象最深刻的童話故事是《丑小鴨》和《灰姑娘》，這兩篇童話的共同特點是：最弱小、最丑、最受排擠的主人公最后變得最美麗，最受人尊重。從深層心理分析來看，每個孩子都是最弱小的，都認同自己東西，/在當天或當天某個時候/那個對象就成為他的一部分，/或者繼續(xù)許多年/或一個個世紀連綿不已。”

　　但遺憾的是，我們當前的兒童文學或者說兒童文化環(huán)境是令人擔憂的。前幾天有電視臺的記者就那篇著名的“丑小鴨被宰殺變成烤鴨”的“黑暗童話”來采訪是丑小鴨或者灰姑娘，都期待自己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巫婆一定得死和丑小鴨變成白天鵝這兩個經(jīng)典的童話情節(jié)，代表了優(yōu)秀的兒童文學，或者放大一些說，優(yōu)秀的兒童文化的本質——給予兒童勇氣與信心，為他們的成長奠定良好的人性基礎。

　　自從有了人類就有兒童，兒童從出生到長大，從生理到心理都需要成人養(yǎng)育、呵護、關懷與愛。從生理上喂養(yǎng)兒童，需要健康的乳汁，所以我們不能容忍“毒奶粉”的存在。從心理上喂養(yǎng)兒童，需要為兒童營造良好的成長環(huán)境。兒童成長的文化環(huán)境尤其重要，因為孩子是從所閱讀的書本中，從他所接觸的游戲中，從他所觀看的電影、電視節(jié)目中潛移默化，獲得熏陶的。就像惠特曼那首著名的詩《一個孩子天天向前走》中所說：“ 有個天天向前走的孩子/他只要觀看某一個東西，/他就變成了那個我的時候告訴我，據(jù)他們的調查，當前市場上有將近40%的兒童讀物內容是不合適兒童閱讀的。

　　關于兒童文學，有許多釋義，有人說是“愛的禮物”，有人說是“為孩子的精神打底的文學”，有人說是“為國家民族的未來奠基的文學”。但毫無疑問，它們是兒童最早接觸到的文學。孩子的內心就像一張白紙，他最早接觸到的東西能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孩子的內心里也埋藏著一個顆神奇的種子，他的潛能，他的個性，他未來的創(chuàng)造力，都與這顆種子的發(fā)芽與生長相關，而他最早的接觸到的語言文字，所受到的文化教育，不僅是激發(fā)這顆種子生長的能量，還將為其生長提供源源不絕的養(yǎng)料。所以，讓孩子閱讀優(yōu)秀的兒童讀物，為兒童的成長提供一片心靈的凈土，體現(xiàn)了一個國家和民族對于孩子的責任，也是對于自己未來的責任。

　　也許有人會問：雖然成年人致力于為孩子打造一片心靈成長的凈土，但世界從來都不是凈土，永遠都危機四伏。丑小鴨出門之后，很可能沒有變成白天鵝，卻成為了餐桌上的烤鴨。難道我們不應該把殘酷的真相告訴孩子嗎?

　　沒錯，世界不是凈土，我們?yōu)楹⒆觿?chuàng)作美麗的童話，目的并不是把它們藏在象牙塔里，讓他們在謊言里面生活。因為童話雖然是虛構的故事，它卻不是謊言，而是真相。只是這種真相是人類本質上的真相，是歷史的真相，也是精神世界的真相。人類的精神一直在尋求超越自我，體現(xiàn)在童話中就是幼小的杰克能殺死強大的巨人。人類通過文學、繪畫、音樂、舞蹈等藝術形式展開的精神之旅，一直都在尋找真、善、美。所以，沈從文身在北京都市卻要寫那么多關于湘西的故事，因為他“要建一座希臘的小廟，里面供奉著人性”。正因為世界上有黑暗，光明才尤其寶貴。真正優(yōu)秀的兒童文學作品并不回避現(xiàn)實，而是讓孩子在面對嚴酷現(xiàn)實的時候有勇氣面對，有信心相信未來。所以，在所有的文學寫作中，童話或者整個兒童文學，是最為堅守人類美好信念的一種寫作。正如兒童文學作家童喜喜所說，“看懂童書，相信童書的那一刻，正是對人性的正面進行積極肯定的一刻，正是相信光明真實存在的一刻。”我們不能讓兒童讀“丑小鴨變成烤鴨”這樣的黑暗童話，是因為它會摧毀孩子對于未來的信心，摧毀孩子對于童話的美好信念。孩子是弱小的，我們只有給他們更多的關愛，他們才會變得強大，我們只有讓他的內心充滿了光明，他們將來才有力量照亮黑暗。

文章選自“笨狼媽媽”湯素蘭的新書《我與童話一見鐘情》。她還是寫“笨狼”的故事嗎？NO，這是她多年來邊寫邊悟、邊讀邊悟的關于童話的心得與體會，值得一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