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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蘭桂:丹陵看云

來源:   時間 : 2018-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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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于仙境一般的佳處,沒有瑣事的煩擾,更能體味世事的靜好,享受其他地方,其他時間,難得的樂趣。在丹陵的這十幾年,除了讀書教書,一有空閑,我就漫步校園,游走山村,春賞花,秋望月,夏觀荷,冬踏雪,辨早晚霞光之變化,明四季風物之不同。我醉心于丹陵的四季美景,尤愛夏天的云??赏晔罴?一放學我就得回家,對其美,總覺看不夠,賞不足,悟不透。今年暑假,我在丹陵多待了些時日,早晚散步村道,中午納涼樟林,看懸掛天邊,凸起山巒,堆在瓦藍瓦藍天底的夏云,品其詭譎變化的形狀色彩,著實飽嘗了一番夏云之趣。

  丹陵是醴攸平原的一處和緩的紅色丘陵。東面是開闊的坪陽大地,更遠處是山巒起伏,綿延不斷的武功山脈,西面是縣西緊連湘潭、株洲的丫尖山,北邊是一綹線條柔和的矮山。有了平原遠山的襯托,平日里朝陽升,夕陽落,那云霞自是和海邊平原沙漠不同。大海的渺茫,沙漠的曠遠,平原的遼闊,日出日落的背景難免單調(diào),人們更容易產(chǎn)生大氣、磅礴、純凈、單一之類感慨。而丹陵的云,無論色彩、形狀、性情,因了遠山、田地、茂林、村落的襯托,比他處似乎來得更為奇幻,更為輕盈,就如那明眸皓齒、長袖善舞的江南女孩,浪漫嫵媚,溫婉多情。

  夏日天亮,丹陵東邊最早透出的是一抹蒙蒙亮。這時,你既能看見遠山青灰的輪廓,也能聽到夏蟲慵懶的鳴叫,感受長夜過后的絲絲清涼。也許,昨夜的溽熱,讓你希望看見漫天的云霧,哪怕懸掛天際的一片云巾??纱藭r此地,就算你望穿雙眼,也難覓云的一絲蹤影。當你挪開目光巡天遙望,希望在別處發(fā)現(xiàn)一兩幅貪玩的仙女沒來得及收走的輕紗時,遠山卻突然飄起一綹米黃的織錦,綿延不斷,不斷綿延,似柔媚的江南女子在托著輕紗曼舞。當你想沿著這一奇妙的幻覺作些更生動的想象時,那米黃的織錦卻化為涂抹天際的一片金黃。接著,連山一線就浮起淡淡的玫紅,玫紅漸漸變深,金黃漸漸耀眼,彼此交相輝映。原先藏在山頭與山色混為一體的青黛的云衫,趁此悄悄顯露它的本來面目,衫腳鑲著金邊,側(cè)面透出暗紫。低處的紫云漸漸散開,漸漸裂變,在太陽冒出山頂?shù)膭x那,幻化成迎著朝陽起舞的萬千飛鶴。飛鶴清新的鳴叫,回蕩著早晨清新的空氣,若有若無,似斷似續(xù)……

  蒙蒙天地,瞬間透明;花草樹木,欣欣向榮。這時的云,彷如處子的目光,恰似少女的紅暈,不僅明媚耀眼,而且艷麗多情……

  夏日的傍晚,太陽遲遲不肯下山。或潔白,或醬紫,或淡灰,或橘紅,或明黃,或青黛,或灰藍的夏云,如老人上山、大象跳舞,如羊群遷移、駿馬奔騰,如獅子戲球、牧童騎牛,如鯉魚上灘、百鳥朝鳳……萬千姿態(tài),美不勝收。它們緩緩地漂浮在深藍的天空,漫過丹陵高大的古樟,將一抹靚麗的身影倒映在金盆湖平靜的水面,明艷了一片西天,絢麗了一汪凈水。此時的云,經(jīng)過正午的炙烤,巡過了碧海藍天,靜望著稻田村落,似乎也有了幾分周天后的疲倦,世事洞明的超然……

  夕陽西下,云霞燒山,火苗竄起,瑰麗奇幻。那太陽,執(zhí)著的把一道道金邊鑲嵌在朵朵云霞的上邊,像悟空頭上的緊箍咒,更像快速游走的金蛇。幾朵高大的云峰中間反射著明麗的光輝,似遙遠天國的神秘佛光,既莊嚴肅穆,又溫情脈脈。這是洞穿千古的老人目光,從容淡定,仁慈祥和,盡顯歷盡滄桑的雍容曠達……

  夏云之美不僅在早晚的瑰麗多姿,還在于午間的潔白無瑕。此時大塊大塊的云朵擠在一起,堆成一堆,連成一片,其偉岸磅礴的氣勢撼人心魄。這是一日氣溫最高的時段,大氣對流最為強烈,金白色的火球高懸于天,山川草木的水汽蒸騰于地。小草曬得低下了頭,狗熱得趴在地上吐著長舌,蟬兒扯著喉嚨在樹上嘶鳴,人則呆在風扇下,躲在空調(diào)里,就是望一下窗外都覺得眩暈…….

  就在這樣的中午,我多次連跑帶跳穿過冒煙的花崗巖路面,泡在丹陵蔥蘢茂密的古樟蔭下,觀賞夏云。這時幾十棵高大古樟簇擁的綠云反射著強烈的日光,下層的樹葉如萬千小手在輕輕地揮舞。綠蔭匝地,涼風習習,樹里樹外,天上人間。沒有強光的刺激,沒有烈日的爆嗮,沐浴沁沁幽涼,盡可以悠悠品賞此時的云象。

  樹下點點光斑,一點也不耀眼。目光穿過古樟翠綠的冠蓋,層層樹葉遮擋的天空顯得更有層次,更見高遠。蔥蘢葉網(wǎng)濾過的閃閃藍天,深邃水靈得如江南女孩拋給情郎的媚眼。飄過古樟上空的悠悠白云,既像翩飛的衣袂,又像片片羽絨,那反照著日光的純白,圣潔得讓人心顫…….

  遠山肅穆,嶺黛峰青,層層疊疊,白云蒸騰,是起伏的雪峰,是掀天的海浪,更是飛天的巨龍。那體積龐大的單塊云團,悠悠晃晃,如漂移大海的冰山,反射著強烈的日光,孤獨而傲慢……

  白云白,藍天藍,融融悠悠,晶瑩耀眼。閉目古樟之下,回味磅礴的氣勢,深沉的意態(tài),飄逸的風骨,迷迷糊糊似見羽扇綸巾的蘇子,泛舟在平靜湛藍的水面,飄飄乎遺世而獨立……

  春云蒙蒙夏云奇,秋云漠漠冬云凝;四時云象美不同,丹陵夏云數(shù)第一。

  雖不曾看遍五岳云海,盡識天下云象,但我還是自私地認為丹陵的夏云應是最美的。其詭異的色彩,神奇的變幻,圣潔的光輝,因了高山古樟的烘托,稻田湖水的映襯,更見高遠,更顯層次,更有意趣,更具風韻……

  休吟那“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須改變成蒼狗”的詩句,夏天,在丹陵,能飽嘗一番這樣的云趣,也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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