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時間 : 2018-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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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暮陰陽催短景,天涯霜雪霽寒宵。
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
野哭幾家聞戰(zhàn)伐,夷歌數(shù)處起漁樵。
臥龍躍馬終黃土,人事依依漫寂寥。(版本一)
歲暮陰陽催短景,天涯霜雪霽寒宵。
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
野哭千家聞戰(zhàn)伐,夷歌數(shù)處起漁樵。
臥龍躍馬終黃土,人事音書漫寂寥。(版本二)
譯文
冬天到了,白天的時間就越來越短;
漫天的雪在這個寒冷的夜晚停住了。
天未明時,當?shù)氐鸟v軍已開始活動起來,號角聲起伏悲壯;
倒映在三峽水中的星影搖曳不定。
戰(zhàn)亂的消息傳來,千家萬戶哭聲響徹四野;
漁人、樵夫們在好幾個地方唱起了民歌。
(像)諸葛亮和公孫述這樣的歷史人物,(無論是賢還是愚)都終歸黃土;
我眼前的這點寂寥(指郊游和親人間的慰藉)又算得了什么呢。
注釋
陰陽:指日月。短景:指冬季日短。景:通“影”,日光。
霽(jì): 雪停。
五更鼓角:天未明時,當?shù)氐鸟v軍已開始活動起來。
三峽:指瞿塘峽、巫峽、西陵峽。星河:銀河,這里泛指天上的群星。
野哭:戰(zhàn)亂的消息傳來,千家萬戶的哭聲響徹四野。戰(zhàn)伐:崔旰(gàn)之亂。
夷歌:指四川境內少數(shù)民族的歌謠。夷,指當?shù)厣贁?shù)民族。
臥龍:指諸葛亮?!妒駮?middot;諸葛亮傳》:“徐庶……謂先主曰:‘諸葛孔明者,臥龍也。’”。躍馬:指公孫述。字子陽,扶風人。西漢末年,天下大亂,他憑蜀地險要,自立為天子,號“白帝”。這里用晉代左思《蜀都賦》中“公孫躍馬而稱帝”之意。諸葛亮和公孫述在夔州都有祠廟,故詩中提到。這句是賢人和愚人終成黃土之意。
人事:指交游。音書:指親朋間的慰藉。漫:徒然、白白的。
鑒賞
全詩寫冬夜景色,有傷亂思鄉(xiāng)之意。首聯(lián)點明冬夜寒愴;頷聯(lián)寫夜中所聞所見;頸聯(lián)寫拂曉所聞;末聯(lián)寫極目武侯、白帝兩廟而引出的感慨。
開首二句點明時間。歲暮,指冬季;陰陽,指日月;短景,指冬天日短。一“催”字,形象地說明夜長晝短,使人覺得光陰荏苒,歲月逼人。次句天涯,指夔州,又有淪落天涯之意。在霜雪剛停的寒冬夜晚,雪光明朗如晝,詩人對著凄涼寒愴的夜景,不由感慨萬千。
“五更”二句,承次句“寒宵”,寫出了夜中所聞所見。上句鼓角,指古代軍中用以報時和發(fā)號施令的鼓聲、號角聲。晴朗的夜空,鼓角聲分外響亮,正是五更天快亮的時候,詩人憂愁難眠,那聲音更顯得悲壯感人。這就從側面烘托出夔州一帶也不太平,黎明前軍隊已在加緊活動。詩人用“鼓角”二字點示,再和“五更”、“聲悲壯”等詞語結合,兵革未息、戰(zhàn)爭頻仍的氣氛就自然地傳達出來了。下句說雨后天空無塵,天上銀河顯得格外澄澈,群星參差,映照峽江,星影在湍急的江流中搖曳不定。景色是夠美的。前人贊揚此聯(lián)寫得“偉麗”。它的妙處在于:通過對句,詩人把他對時局的深切關懷和三峽夜深美景的欣賞,有聲有色地表現(xiàn)出來,詩句氣勢蒼涼恢廓,音調鏗鏘悅耳,辭采清麗奪目,“偉麗”中深蘊著詩人悲壯深沉的情懷。
“野哭”二句,寫拂曉前所聞。一聞戰(zhàn)伐之事,就立即引起千家的慟哭,哭聲傳徹四野,景象凄慘。夷歌,指四川境內少數(shù)民族的歌謠。夔州是民族雜居之地。杜甫客居此地,漁夫樵子不時在深夜傳來“夷歌”之聲。“數(shù)處”指不只一處。這兩句把偏遠的夔州的典型環(huán)境刻畫得很真實:“野哭”、“夷歌”,一個富有時代感,一個具有地方性。對這位憂國憂民的偉大詩人來說,這兩種聲音都使他倍感悲傷。
“臥龍”二句,詩人極目遠望夔州西郊的武侯廟和東南的白帝廟,而引出無限感慨。臥龍,指諸葛亮。躍馬,化用左思《蜀都賦》“公孫躍馬而稱帝”句,意指公孫述在西漢末乘亂據(jù)蜀稱帝。杜甫曾屢次詠到他:“公孫初據(jù)險,躍馬意何長?”(《白帝城》)“勇略今何在?當年亦壯哉!”(《上白帝城二首》)。一世之雄,都成了黃土中的枯骨。末尾一句說,人事與音書,如今都只好任其寂寞了。結尾二句,流露出詩人極為憂憤感傷的情緒。清代沈德潛說:“結言賢愚同盡,則目前人事,遠地音書,亦付之寂寥而已。”(《唐詩別裁》)像諸葛亮、公孫述這樣的歷史人物,不論是賢是愚,都同歸于盡了?,F(xiàn)實生活中,征戍、誅掠更造成廣大人民天天都有死亡,作者眼前這點寂寥孤獨,根本算不了什么。這話看似自遣之詞,實際上卻充分反映出詩人感情上的矛盾與苦惱。“志士幽人莫怨嗟,古來材大難為用!”(《古柏行》)“英雄余事業(yè),衰邁久風塵。”(《上白帝城二首》)這些詩句正好傳達出詩中某些未盡之意。前人認為此詩“意中言外,愴然有無窮之思”,是頗有見地的。
此詩向來被譽為杜甫律詩中的典范性作品。詩人圍繞題目,從幾個重要側面抒寫夜宿西閣的所見所聞所感,從寒宵雪霽寫到五更鼓角,從天空星河寫到江上洪波,從山川形勝寫到戰(zhàn)亂人事,從當前現(xiàn)實寫到千年往跡。氣象雄闊,有上天下地、俯仰古今之概。明代胡應麟稱贊此詩:“氣象雄蓋宇宙,法律細入毫芒”,并說它是七言律詩的“千秋鼻祖”,是很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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