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江》 諾亞 著

　　湖南少年兒童出版社

　　2020年8月出版

 

　　我看到《啞江》這本書的書名，一下子就聯想到了作者彭湖的樣子，她的筆名叫做諾亞，這里我也就這樣叫她。這個題目很適合她，她是個像寧靜的江水一樣緩緩流淌的人，但她的心中，也藏著許多困惑和夢想。

　　小說從一條青蛇說起。在人們的印象中，蛇是一種可怕的生物，但在諾亞的筆下，卻是一條不一樣的蛇。青蛇很長，長過了山川，也長過了江河，從西邊的山頭一直蜿蜒到東邊的山頭。每一天，住在啞江的人們都要看著青蛇從西爬往東，直到它消失，這一天才算過完。這幅畫面看上去神奇而又荒誕，但在她的筆下又如此真實。人們都知道，在現實中這樣的蛇是不存在的，它只是一個臆想和一種象征，在巫楚文化的背景下，小說中所寫的青蛇更像一個令人信服的傳說。

　　諾亞出生在湘西小城，提到湘西總會想起它獨特的文化生態(tài)，但我每次問起，她卻說不清楚自己的家鄉(xiāng)有什么獨特的地方，可我看她的文字，又與她所說的截然不同，處處都顯示出獨特的地域色彩。身在其中而不自知，這是因為文化本身已經滲入了她的骨血，因而在表達上也自然流暢，沒有絲毫矯揉造作之感。在小說中，無論是路人提醒田傻子“小心水鬼”，還是老人所說的走夜路不能吹口哨，亦或是田外婆用一碗白米消除恐懼，都深深地烙印著民族文化的痕跡。再結合土家族特殊的蛇文化來看，文本中的青蛇就不再是一條簡單的蛇了，它所代表的意義是極其復雜的。青蛇可以是一種文化，可以是一種信仰，也可以是祖先和根源的象征，于是，人們每天看著青蛇爬過大地，就成為了一種儀式。諾亞給抽象的文化賦予了具體的形態(tài)，讓原本深奧難懂的內容變得更加簡單和易于接受，就像美麗的少女九兒說“木鎖是你們的根”，劉外公說“走夜路不要怕，你背后是有祖先在保佑的”，而青蛇貫穿了全文，作為一個背景存在于每個故事里，又在小說的最后徹底消失變回江水。

　　小說分為五個章節(jié)，分別講述了五個啞江邊的故事，啞江沉默地見證著這些故事，青蛇也在這些故事當中時不時地現身。青蛇的消失意味著一種文化的消失。啞江是美好的，但同時它也是落后的，總有一天它會被其他更為先進的文明所取代，這是許多民族文化的現狀，也是作者的憂思。在文章的最后，諾亞給出了她的答案，雖然青蛇消失了，但它化作了江水繼續(xù)哺育這片土地，而在每個人的眼中青蛇依舊存在，即便與新的文化融合，即便時代滾滾向前，只要有人不忘記青蛇，它就永遠存在。

　　除此之外，作為一部兒童小說，《啞江》還有一個重要的主題是“成長”。小說的主角田野是個智力有一定缺陷的“傻子”，這一點出乎我的意料，但這也正是諾亞對于非正常兒童的一種關注。她試圖用善良、純美的人性去關照一個孩子的成長，告訴他什么是美麗，什么是仁慈，什么是愛，什么恨，什么是離別，什么是生死。而另一方面，通過一個“傻子”的眼光來講述故事，又為故事本身披上了一層朦朧的色彩，讓那些原本看上去稍顯“魔幻”的劇情更為真切。干枯的玉蘭樹上開出了一朵透明的花，墜入河中的少女變成了一只紫色的大鳥，被打死的青蛇化成了溫暖的江水......這一切看上去那樣不可思議，但又在田野的講述中水到渠成。

　　作為一個“傻子”，田野在成長過程中所面臨的困難比其他孩子要多得多。但田野是善良的，他的善良挖掘出了其他孩子內心中埋藏的責任感，從而帶動了更多人的成長，哪怕是身為校霸的劉樹，也在他的感召下回歸了自己的本心，從一個“無惡不作”的壞孩子，變成了一個富有責任心的少年。田野的成長離不開啞江所有善良的關照。這小說里出現的所有人物都是生長在啞江邊的人，他們在這片多災多難但又充滿希望的土地上演繹著屬于自己的人生故事，他們的人生就像江水一樣緩緩朝前，而懵懂且晚熟的田野，同啞江、同青蛇一道，旁觀著、參與著這一切。正如小說封面上的那句話“從別樣的成長中探尋同樣的美好，那是童年向上的姿態(tài)”。

　　小說最后，文化相互碰撞，外來人捕殺青蛇，斥責啞江的居民信奉一條蛇，斥責他們用神秘的東西誆騙孩子。教導主任向天歌這樣回答他們：“當你們相信這些的時候，不就是你們最快樂的時光嗎?”

　　是啊，只有純真無邪的孩子才會對傳說和童話深信不疑，此時的他們是幼稚的，卻又是最為純粹和純凈的。守護這一方凈土不單單是諾亞的心愿，也是我們所有兒童文學作家的心愿：愿每個孩子都能像田野一樣健康成長，也愿每個孩子心中都有一條不會消失的青蛇。

 

　　【書評作者簡介】唐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少年兒童報刊工作者協會文學藝術性報刊專委會主任，湖南省兒童文學委員會副主任，長沙市作家協會主席。

 

　　《啞江》內容簡介：

　　一條沉默的江水養(yǎng)育了一個“傻子”，在田傻子的眼里世界是彩色的。他看見了形形色色的人事，也看見了從貧瘠的土地里生長出來的夢想。在充滿巫風文化的啞江里有蠻橫卻又渴望父愛的校霸，有肚子里裝滿童謠與禪意的老人，有知書達理的木匠與化身大鳥的少女，有自卑懦弱又渴望著改變的孩子，有將理想傳承不息的教育者，還有一條永遠頂著日落蜿蜒而過的青蛇。在經歷了與磷礦施工隊對峙，青蛇被人傷害，學校被迫搬遷的困難后，田傻子終于迎來了自己的畢業(yè)典禮……本書彰顯了成長中夢想與信念的力量，那條生生不息的青蛇，滿載著人們的信仰，蜿蜒在他們祖祖輩輩生活過的地方，滋養(yǎng)著一代又一代的啞江人。